许相臣一愣,曲佳慧还是像两人最初相识时一样,洒脱果敢,但此时面对他,却又多了一些小心翼翼的不安,她对许相臣问道:

“你曾经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说过的话?

许相臣沉默了片刻,盯着曲佳慧的眼睛,女孩眼中有亏欠,她是许相臣在重生后遇见的第一个朋友,即便是在游戏里,许相臣也曾付出过真的感情,有短暂的一天他曾经认为,那就是他新生活的开始,如果非要算起来,他们两人各自都背叛了对方一次,也算是扯平了,他明白曲佳慧求和的意思,可不管在游戏里还是游戏外,许相臣从来都觉得,被背叛过的人,无论如何也是无法重新获得信任的。

犹豫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许相臣的视线落在了乖乖坐着的小孩脸上,反而问曲佳慧:“这是你弟弟?”

曲佳慧点点头:“以前和你说过的,我有个弟弟叫曲宁。”

许相臣曾经以为曲佳慧所说的弟弟,也是欺骗他降低防备心的把戏。

觉得直接询问可能不太合适,许相臣摸摸鼻子:“他手……”

曲佳慧喂了曲宁一口甜点,小男孩对着许相臣微笑的十分友善,主动接话道:“是我爸爸砍的。”

许相臣闻言一愣,曲宁所说的话与他的神情实在不太匹配,被自己父亲砍了双手这种事情,怎么说也是应该有些怨恨和低落的,如果换成是他,可能一辈子都不想提起来,男孩却笑的十分开朗。

曲佳慧在一旁补充道:“是意外。”

于是曲宁也点头,仿佛是看出了许相臣的疑惑,解释道:“是的,我不怪他。”

许相臣无话可说,短暂的观察和对话来看,他觉得曲宁这小男孩开朗大方,和曲佳慧平时伶牙俐齿的爱怼人不太一样,姐弟俩的性格倒都挺让他喜欢的。

其实在看到曲宁的那一刻,许相臣就想清了,也难怪曲佳慧在上一局游戏中会那么拼命,不管是使用技能卡的次数还是用斧头对她自己脖子砍那一下,都可以说是孤注一掷。作为凶手的机会本就是千载难逢,抽中了就是运气,一旦赢了,奖励巨大,平常人想要恢复断肢可能要等待医疗发展,还需要也许一辈子拼命工作也赚不来的钱财,也许要等上十年二十年,可若是曲佳慧能够作为凶手赢得一场游戏,曲宁的断臂立即就能够被恢复了。

她砍断自己脖子都没有犹豫,是想为曲宁赢得那二三十年正常的人生。

曲佳慧见他沉默,低头戳了戳小蛋糕,又问了许相臣一次:“你到底怎么想?”

许相臣回过神,其实在心里隐隐已经有了一点同情。

但就在游戏中的某一刻,曲佳慧已经彻底将他心里的曲佳慧杀死了。

别人的不幸,并不是他要委屈自己的理由,许相臣更希望在一段平等的友情之中,对彼此的体谅永远不会是因为同情或愧疚,他沉默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起身道:“一起游戏还是算了。”

曲佳慧眼看着他起身,许相臣原本已经走出两步,窗外蒙蒙细雨,他却又顿了顿,道:

“不过若是我们有缘分,下次偶然在游戏中相遇,就以全新的身份重新认识一下吧。”

如果三次相遇,那便是老天赐予的缘分。

他想留给彼此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没有亏欠和不安,完全对等的友谊。

————————

凌晨两点,埋骨之城有二十局游戏重新开场,许相臣早早睡了一觉,补充好了体力便在小旅馆内等候,选择医院的人并不多,许相臣很轻松便抢到了名额。

他在这局游戏中扮演的是一位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因为弟弟突然生病住院而赶往医院,游戏开场是在明天中午,许相臣利用剩下的时间买了不少游戏中可能会用到的物件,有便宜常见的技能卡,也有打火机手电筒等等的常用装备,等这一切都打点好,手里大概还剩下三万块钱,许相臣点击进入了游戏。

天色阴阴惨惨,许相臣落在医院门外,他脚下正在跑,是十分着急,此时应当是大学生许相臣刚刚得知弟弟住院的那一天,正在赶往医院,许相臣很快便进入了角色,面上布满了焦虑。

这里应当是本市最大的一家医院,出乎意外的人很少,许相臣停在大厅,倒没急着进去,而是仔仔细细观察了起来,大厅里十分空旷,除了行色匆匆的病人,大概只有前台和收费口还有人在,许相臣观察周围没有什么危险,便快步走到了前台。

“您好,请问……”许相臣简略地查看了一下系统,他甚至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弟弟的名字,好在系统很快给出了提示:“请问许禾呈在哪一间?”

许禾呈,就是他游戏中弟弟的名字,名字一出来许相臣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一时间也想不出来。前台的护士原本手里还有工作,闻言头也没抬,漫不经心道:“三楼,309号。”

许相臣道了声谢,临走以前看了这名小护士一眼,这女孩实在有点冷漠,穿着又显眼,衣长到腿根以下的护士服,黑丝袜红色高跟鞋,女人的装扮并不是很标准的护士,甚至都没有带帽子,一头波浪长发披肩,艳红的嘴唇张扬性感……

但不卫生。许相臣淡淡地想,她头发都不卷一下。

装扮成这样的护士,想必和他一样都是来自埋骨之城的玩家,因为对护士的工作不熟悉才会犯这种错误,倒也并不奇怪,一场游戏中经常会遇见扮演成各种角色的玩家,彼此之间早已经司空见惯,见了面也不一定要打招呼,许相臣快步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