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微微一笑,“你确定你们只是普通朋友吗?”
尤眠登时被问住了。无论心里面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隐秘情感, 他表现上一直都把温知遇当成是好友, 温知遇显然也是一样的。可霍尔突然这么问, 搞得他有点怀疑了。尤眠反问:“难道不是吗?”
“五百年前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更何况是你和温教授的私事。”霍尔道, “不过有一个人应该知道。”
尤眠神色一凛,“谁?”
“让他自己告诉你吧。”霍尔打开一块虚拟屏幕,点开一个视频,温知遇的脸立刻出现在两人面前。
由于是半个世纪前的视频,没有全息技术, 尤眠只能看到2D的温知遇。他还是年轻的样子,清清冷冷的,文质彬彬,但又比尤眠记忆中的消瘦了不少, 原本清明的眼睛似乎也被蒙上了一层阴影。尤眠和视频中的温知遇对视着,眼睛不由地再次酸涩起来。
一眼百年。
温知遇静默了几秒,神色一动, 仿佛他知道尤眠正看着他。温知遇露出一个牵强而虚弱的笑容,“尤眠, 你好。”
尤眠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他, 他的手硬生生地穿过屏幕, 穿越温知遇的脸。
“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哪个时空, 我想如果研究顺利的话,不出两百年你就能看到这个视频。”
霍尔插了一句:“我刚刚也说了, 由于战争和政治……”
尤眠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屏幕,摆手示意霍尔闭嘴,霍尔也知趣地什么都没再说。
温知遇用一只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见不到你了。请允许我的自私,就这样擅自决定取出你的大脑,让之被长期封存。
但是,是你先骗我的,不是吗?你明明答应了晚上来找我,我等来的却只有你的噩耗。”
温知遇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
尤眠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温知遇身上,经他这么提醒,才发现温知遇身后的场景颇为熟悉——是他以前公寓的客厅。
“你走之后,我得到了你父母的同意,过来整理的你的遗物。结果,”温知遇凄惨一笑,“我发现了你衣柜里的小秘密。”
遥远的记忆被唤醒。是的,尤眠在自家衣柜里藏匿了一个小秘密。
每天早上醒来,尤眠拖着疲惫的身体刷牙洗脸,都觉得人生灰暗,工作和生活都没啥意义,可当他打开衣柜换衣服,看到衣柜上温知遇的照片时,惨淡的情绪总是会烟消云散。
有暗恋的对象的人总会偷偷摸摸地干一些无伤大雅,又有点小“变/态”的小事。对于尤眠,他就喜欢把温知遇的照片打印出来,贴在隐蔽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地方,然后在分开的日子里每天醒来和睡前看上那么两眼,就已经很满足。这是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秘密,尤眠没有想到温知遇在他死后会发现。
温知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越发的颤抖,“我真的希望我没有看见,这样我就可以像一个普通朋友般地悼念你,缅怀你。你知不知道,我也……一直……”温知遇顿了顿,又道,“我把你送到未知的未来,是希望你能重新来过,珍惜美好的生命,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再去纠结。那个世界一定很奇妙,很美好,请尽情享受吧。再见,尤眠。”
说完,画面一黑,熟悉的客厅,熟悉的人,全部都消失了。
实验室里只有机器运转的滴滴声,霍尔和尤眠都陷入了沉默。尤眠双手捂着脸,肩膀不住地颤抖着。霍尔犹豫再三,把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温教授,最后还是没把那句话说出来。”
何止是这样,温知遇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喜欢”二字,无论是尤眠对他的喜欢,还是他对尤眠的喜欢,都没有。
“我知道,”尤眠哽咽道,“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尤眠那时候是真真正正喜欢温知遇的,只是再发现自己心意的最初就放弃了这段感情。他和温知遇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平日里嘻嘻哈哈,趁机勾肩搭背,甚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过不少暧昧的话。可每次温知遇都只是笑着看着他,他却不知道他的笑容后面到底隐藏了多少。
和温知遇一比,尤眠觉得自己那点可怜的“喜欢”简直太廉价了,它不值得温知遇为其被束缚一生。
“我这里有一张温教授晚年时期的照片。”霍尔又点开一个文件,“是他去世前的一个月拍的。”
尤眠抹去眼泪看向屏幕——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轮椅上昏昏欲睡,枯槁般的双手握在胸前,即使是透过照片也能感觉到老人的生命已快流失到尽头;他身后的场景和刚刚视频里出现的一模一样。
是温知遇特意去那间公寓里照了这张相片,还是他把这间公寓买了下来,连霍尔也不知道。
看着相片里的温知遇,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尤眠猛地转向霍尔,“既然温知遇能把我的大脑留下,那他的大脑呢?”尤眠冲到一排排的大脑面前,急切道:“哪个是他的?”
霍尔不忍心道:“温教授的大脑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