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斜阳若影 狂言千笑 1638 字 3个月前

林海如独自坐在军医房主帐角落的一张矮床上,注视着帐外风灯在帐幕上投下的光斑。

不是不知道师父非要让他与别人同住一个营帐的苦心。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改变,变得越来越冷。不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是一样的漠然。能激得起执著的,只剩下复仇和对两位师父的责任了。

可是他却不想阻止这样的变化。不是不愿,只是无力。

手中轻轻地抚摸着一节玉佩,玉色苍翠,是一节雕工精致的玉竹。

他记得,这是竹老偷偷塞给若影的纪念品。

近四年了吧,若影在他不在的时间、不在的地点,一去不还。最后留下的就是这一枚玉佩,似乎已经不愿意与青阳宫的任何人与物有所瓜葛,那个少年只是决然地离开了,再不见踪影。什么也没有带走,除了刘辰庚的面具。

有时候,走错一步,真的是追悔莫及。当时以为是最好的选择,结出的却是无可名状的苦果。

今时今日,没有人可以温暖他的双目。怀中有些寒意,曾经存在的些许温度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来越微弱。

帐中晦暗,却无碍于他又一次想起似乎是多年以前,在那一轮明月当空下的偷偷喷笑少年。

那次于泰山之巅的中秋夜宴,曾有一个坐于末席的少年喷笑出声,继而惊醒。于是左右顾盼稍显尴尬,又在以为无人注意时松了口气,正襟危坐。少年相貌平凡,却无碍于神态举止中的轻灵和不羁。

他曾经以为,在家门不幸后,在两位师父相继离他而去后,他应该已经无力去喜爱什么,钟情于什么。

可是就在那山颠,在夜空中、明月下,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瘦小少年,只是一诗一曲……

为什么那一夜,让他想要高歌,想要与那少年把酒对饮?

为什么那一夜,让他如此轻易地看到了寻觅多年而不可得的知音之人?

后来相熟渐深,终于在一个冬日,少年半开玩笑地拿出一本手抄书籍砸他,大笑道:“不用假装温文尔雅了,你不就是一个急性子的狂人么。”他愕然看去,只见翻着的那页末尾写着“书律狂人林海如于奎任三年谷雨”。若是没记错,那是自己闲来无事抄书练字留下的。刚开始还能心平气和地写簪花小楷;后来觉着太慢,便改用正楷;写了一阵写得兴起,便用行书;到了最后,肚子饿了还没写完,一怒之下便狂草了事。

于是失笑,他也曾经有过如此张扬狂傲的少年时啊!他也本应是一个恣意飞扬的人。只不过在一次又一次的变故中,在寄人篱下的不安定中,慢慢地消磨掉了棱角,变得世故,变得会用温和的微笑掩饰内心,变得犹如一个旁观者会笑看世事变迁。

如今想来,如果不是这无奈的改变,如果不是只满足于知音的地位,今时今日,一切不幸都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