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最后他真的笑了,笑得渗人:“有些错不是说了对不起就能没关系的,比如……”薛文瀚的视线扫过他的双腿:“你的右腿,是废了吧?”

“我……”苏五牛的脸色有些灰败。

确实,他的腿废了。

不仅腿,还有手,他的手也没办法拿笔了。

他是秀才,现在却连笔都没办法拿了。

一个没办法拿笔的秀才……

这些天他一直在做梦,梦到他爹和他娘,梦到他的小时候,那时候他爹和他娘还在,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虽然日子过得不算特别富裕,但温饱不成问题。

他想念书,村子里的其他人表面上说念书好,背后却嘲笑他,拿他当反例教育自家的孩子,他爹他娘因此还被他爷爷奶奶说。

但因为他想念,他爹爹就顶着压力,送他去镇上读书,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十五岁就考上了秀才,是县里最年轻的秀才,也是最有希望考上进士的。

可天有不测风云,他爹爹和他娘为了赚钱去三岔背后,被狼吃了。

他爹和他娘一去世,他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书生,没几天家里的东西就被叔叔伯伯们瓜分光了。

刚开始他还特清高,不屑的与那些人计较,可清高不能当饭吃,没过多久他就开始饿肚子了。

可他一不会种地,二常年念书也吃不下那个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成了人嫌狗厌的样子了。

后来欺负苏日安和苏豆子也是因为看出薛文瀚厌恶苏日安和苏豆子,又出手大方,他才时不时地去欺负欺负苏日安和苏豆子来讨好薛文瀚。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曾良心不安过,可慢慢地……时间是世间最好的溶剂,五年的时间,不仅溶掉了他做人的基本准则,还溶掉了他的良知。

他打苏豆子都打成了习惯。

别说苏豆子哭,就算苏豆子用那么凶恶的眼神看着他,都激不起他心底的半点涟漪了。

有句话叫天道好轮回,他以前那么打苏豆子。

现在他的脚废了,手废了。

他的那些叔叔伯伯哥哥弟弟们占了他们家的家产,却把他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的,让他睡柴房都是好的,有的直接让他睡院子。

一次,他睡在院子里,就因为铺了些麦秆,被他的堂弟媳妇骂了好些天,指桑骂槐的,比当着面指着鼻子骂还让他难受。

大人们这样也就算了。

小孩们更过分,一天他在院子里的草堆上睡觉,他堂弟家的一个小屁孩跑过来把尿尿了他一身。

虽然现在不是冬天,可天气也已经很冷了,他的衣服被他的那些堂兄弟们瓜分了,就剩下身上穿的一件,被尿了尿没衣服换,没办法洗,他就一直穿着。

这些只是一部分,这些天他算是尝尽了世间的人情冷暖。

以前虽然也尝过,但远远没有这一次的体会深刻。

……

他在前些天就想给苏豆子和苏日安道歉了,但他没敢去,也没脸去……一直到这几天苏三林殁了,他想着薛文瀚可能会来这里。

就天天来这里等薛文瀚——尽管村子里的人都不待见他。

这几天的等待他原以为无望了,没想到还真的碰到了薛文瀚。

只是,让苏五牛没想到的是以前高冷的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总是鼻孔朝天的薛文瀚竟然讽刺了他。

讽刺的苏五牛一愣,后反应过来也不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