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想什么呢?我问你的头发怎么了?”

梁泊雨不自觉地伸手摸摸脑后的小辫子,“哦,这……这个,就是有一次……生病,然后剃掉了。”

“生病?”梁庸皱起眉头,“什么病,要剃头发?”

“嗯……对!不是生病,是受伤,受伤!”梁泊雨拍拍脑袋,“头上受伤了,大夫说要是不把头发剃掉就会感染,会发炎。”

“发炎?”

对了!中医不说发炎。梁泊雨不敢再吱声了。

“『发炎』是什么?”梁庸却好奇了。

“嗯……就是……就是会肿,会化脓,会高烧昏迷……”

“瞀瘛,热症?”

“对!热症!”梁泊雨拼命点头,“就是热症,会死。所以我只好把头发剃掉了。”

梁庸眉头依旧皱着:这孩子这些年已经不疯疯癫癫的了,怎么跟燕王起个兵说话又颠三倒四的了?

不过他现在不想细究这些,把梁泊雨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说:“剃就剃了吧,没缺胳膊少腿就行。好了,人也好好地回来了,你们都散了吧。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小孩子跟着瞎闹腾,你们也就由着他们闹?!回去回去,都回自己的院子。我还有话要跟峥儿说。”

其实是家里的人都在等梁峥,小孩儿们见大人不睡,觉得像过年一样好玩儿,就凑着热闹也不肯睡。而梁庸刚才一直担心儿子,根本就没注意到梁府上下都在跟他一起熬着。这会儿眼睛见着了“梁峥”,心里踏实下来才发现那几个小的已经作翻了天,现在两个半大的孙子因为抢梁泊雨的佩剑正在院子里扭打。

剑是进宁王府的时候被收了,离开时余信从守卫手里接过来就没再给梁泊雨挂上,结果一进院子就被抢了去。

梁庸虽然坐在轮椅上,但说话还是很有威严的,一屋子的人听他这么一说,就领上自家的孩子纷纷散了,曹月妍也离开了。但是一个穿着深青比甲的老太太一直没动,看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才走到梁泊雨的身边关切地问:“吃过饭了吗?”

这声音就是刚才说“峥儿,急死娘了”的那个。梁泊雨心中一阵感动:管他真假,还是“娘”好啊!

“没有。”

“啊?!听说你们在城外站了一天,这不是刚进城吗?那是一天都没吃饭?”

“没吃。”

梁夫人心疼得整张脸立刻都皱到了一起,“这是干什么啊?!打仗也不能不吃饭啊!快快!我这就让人去给你做,先吃饭。有什么话吃了饭再说。啊?老爷?”她转头去看梁庸。

梁庸看看梁泊雨,“行,你先去吃东西吧。我去书房等你。盈儿,走。”

“是。”他身后的人答了一声。

梁泊雨这才发现推着轮椅的是个二十多岁女人,看打扮不大像丫鬟。长相相当一般,瘦瘦平平的一个人,极没有存在感。以至于梁泊雨到现在才看见她。

发现梁泊雨在看自己,出门前盈儿也扭头看了他一眼。不过这一眼有点儿复杂,梁泊雨没能明白。

忽然觉着梁峥跟这府里的年轻女人关系都有点儿诡异。梁泊雨摇了摇头:想真正了解一个人的过去还真是有点儿难度。算了,不想那么多,先填饱肚子再说。

梁夫人安排完饭菜,拉着梁泊雨坐下先是嘘寒问暖,然后就开始说梁庸因为梁泊雨没给家里回信、没知会一声就跟着燕王反了很生气,让梁泊雨一会儿有话好好跟父亲说,千万别顶嘴。又说他们几天前就听说燕王带着兵马往大宁来了,城里现在人心惶惶,都怕两面的打起来,但是梁庸却说燕王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跟宁王交恶。

梁泊雨秉持着来到明朝以来的一贯策略──少说少错,几乎始终都是默默地听。

最后梁夫人抬手一边摸梁泊雨的头一边万分心疼地仔细查看,“头上的伤没事了吧?”

“哦,没事,都好了。这头发不是都长出来了嘛。”再摸就要露馅儿了,梁泊雨抓住梁夫人的手从头上拉下来又轻轻捏了捏,“娘,你不用担心,战场上哪有不受伤的。”

梁夫人一听这话眼圈儿立时红了,“我怎么能不担心?从嫁给你爹那天起就成天担惊受怕的,然后又是你大哥和你。你二哥、三哥和四哥虽然不是我生的,但都是我梁家的血脉,我一向视如己出,他们一跟着宁王和你爹出去,我也是吃不好睡不好整天提心吊胆不得安生。现在你又跟着燕王做下这大逆不道的事,我……唉──”

眼泪流出来,梁夫人拿了手绢儿去擦。梁泊雨心里有些触动、有些羡慕:梁峥啊,你这父严母慈的一大家子人,媳妇漂亮,又怀了孩子,你身边还有夏文敬和卞青,你说你还折腾官银干什么呢?

梁泊雨把手绢拿过去给梁夫人擦了擦眼睛,刚想再说几句安慰的话,那边余信过来说饭菜已经好了,让梁泊雨过去吃。

“娘,太晚了,你去睡吧。我吃完饭还得去书房找爹,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呢。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