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等梁峥睡醒了,夏文敬的全身都已经麻了。两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对视了一会儿,一个把头扭向一边,另一个咧嘴笑了。

梁峥赶紧把所有的绳子都给夏文敬解了下来,被勒着的地方已经有了淤血的痕迹。梁峥心疼,想把他的手腕拉到眼前细看,夏文敬一抽手提起被子盖住自己,转过身去把后脑勺给了梁峥。

梁峥揉揉还有些晕的头,想这次自己真的过份了,自知理亏,不好再继续纠缠。顺手理了理夏文敬蔓延床头的长发,“嗯……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门响一声,夏文敬翻回身来看着帐顶轻轻叹息:怎么办呢?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想留在他的身边,不想走了。为什么会这样?只因他是未平吗?无论做了什么,我都没有办法真的怪他。真是冤家啊!

可是……不行,还是得走。我留在这儿早晚会出事的。现在燕王未反,未平对外说我是病了,暂住都司调养。可已有皇上让我拿燕王的事在先,皇上不会信,爹也不会信的。未平那性子,他也知道没人信,不过是拐着弯告诉别人:我就是使了手段私押朝廷命官,谁又能把我怎样?

我必须走。好吧……他不肯跟我一起走,我也得先回去把他私自扣我和私挪官银的事圆了,不能再让更多的人知道。没有多少时间了,跟未平讲道理是讲不通了。正好,刚刚……他一定觉得惭愧,以为我会生气。不如……趁机先让他放我离了北平再说……

第二天一早,夏文敬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起身来到屋外,见院门敞着,梁峥叉了腰站在院外傻傻仰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夏大人。”站在梁峥身后的余信先看见了夏文敬。

梁峥一低头,只见还没梳洗的夏文敬面色苍白、眉头微颦,披了外袍正站在屋门前看自己。一阵风适时吹过,他散了一肩的头发被吹下一绺来在眼前飘荡,他不理,依旧透过发丝微微偏了头冷冷地看着自己。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梁峥的心被什么牢牢揪住,他爱死了这样的子矜,只是这感觉伴随着窒息般的疼痛,他有些承受不起。可越是不能承受,就越痴迷。人大概大抵如此,重重阻碍不能轻易得到东西总能让人越陷越深。梁峥觉得已经抓住的就绝不能再放手,错过了一次,绝不能再有第二次。以现在的情势,他们若是再分开,难保不就是生离死别。

夏文敬见梁峥盯着自己不知又神游何处了,心想:说我傻,我看他倒是快由疯转痴了。转身想要回屋。

“子矜!”梁峥忽然叫他。

夏文敬回头看梁峥,他扬着手在叫自己过去。犹豫了一下,夏文敬走到他的身边朝他刚刚抬头看着的方向望了过去。

原来是梁峥让人把“暮沉秋庭”刻成牌匾挂到了院门上。

“这样跟『曦出春苑』对应起来很好啊。”梁峥很满意地边看边点头。

夏文敬瞪梁峥一眼:你这意思是打算把我一直关这儿,不让我出去了是吧?!

梁峥没看出夏文敬的心思,歪过头看着他又说:“你觉得呢?”

夏文敬白他一眼,抬脚往回走了。

“子矜?子矜!”梁峥赶紧跟着追过去。

夏文敬回到房里往榻上一坐,不看梁峥也不说话。梁峥跟过来拉起夏文敬的手腕子要看,夏文敬胳膊一抽,把手藏进了袖子里。

“嗯……我昨天喝多了。”梁峥低着头挠挠脑袋,果然是一脸羞愧模样,“把你带回来之后我越想越气,所以就……我再也不会那么做了。”

夏文敬不理他。

“你说句话好不好?”

夏文敬装作没听见。

“让我看看你的手吧?昨天就有血印子了。”

夏文敬把袖口攥紧了。

“唉──”梁峥眼睛四处转转叹口气,转身走到床边开始解床柱上的绳子,“知道你要面子,我把这乱七八糟的都拿走,一会儿再让人给你打扫。”

“我长这么大,这可是第一次收拾东西呢。”

“我真不是故意……”

……

梁峥又絮絮叨叨说了些道歉的话,可夏文敬一直无动于衷。等他一回过头来,发现夏文敬正拿着笔在写什么。梁峥乐了,“好啊!你不想跟我说话,写写也好。”

他抱着一堆东西兴冲冲地跑到夏文敬的身边。

哗啦──夏文敬把一张纸放到了他怀里的脏褥子、破衣角和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