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夏纪话虽说得硬,可心中还是不安,当年梁峥在国子监的所作所为他也听说过一二,可还是想不出梁峥会怎么样。叹息一声坐下来,忽然发现剩下的这两天怕是要度日如年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夏文敬回到客栈的时候,梁峥还没有回来。

昨晚宿醉,睡得不好,夏文敬等了一会儿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在给自己披衣服,睁开眼睛是梁峥。

“吵醒你了?”

“歇一下,没睡。”

梁峥拖出椅子坐到夏文敬身边,“昨天喝了那么多,还难受吗?”

“还好。乌力吉说你让我等你,还有什么事吗?”

“嗯……”梁峥避开夏文敬的眼睛犹豫了一下,“就是……你能不能不要娶曹小姐?”

“你说什么?”夏文敬眉头一皱,眯了眼睛盯着梁峥。

“我说,你不要娶曹小姐。”

“还没醒酒的话也应该是我。你开什么玩笑?”夏文敬笑得有些尴尬。

“我没开玩笑。”梁峥正色看着夏文敬的眼睛。

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夏文敬败下阵来,双眼一眨的同时把脸扭向一边,“你果然是来找麻烦的。”

“子矜……”

“未平。”夏文敬再转回头来,抿紧的嘴角流露出决绝的意味,“有些事情,我以为你懂,可原来是我错了。你不但不懂,还糊涂得离谱。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不再是小孩了,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要懂得负责任。当年是你选择了放手,走得那么干脆,义无反顾地没留半点儿余地。连当面跟我说句话也不肯,不让我有任何争辩的机会,洋洋洒洒一大篇,全是你的前程、你的抱负。正像你当年说的:从小到大,你梁峥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可是我看这话却应该还有个后半句:你梁峥不要的,也可以说丢就丢,没人能让你硬拿着。”

“子矜,我知道不声不响地走了七年是我不对。可是……咱们不能不再考虑这些重新开始吗?”

“重新开始?”夏文敬几乎要笑出来,“你以为这是小孩子青梅竹马在玩儿嫁郎娶妹的游戏吗?你知不知道人一辈子有几个七年?你知不知道七年里能发生多少事?七年,凉国公死了,被屠三族。颖国公死了,被逼亲手杀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宋国公死了,死前毒死了自己全家。锦衣卫的手上又沾了上万人的血。越燕阁变成桃花亭,妓 院已经变酒楼。你成了都指挥佥事,我成了都御使。你不再是原来的梁峥,我也不再是以前的夏文敬,你我都变了。日本南朝并入北朝,高丽都改国号叫朝鲜了,七年,足够一国倾覆,也足够一个人心死了。”

梁峥听得瞠目结舌,夏文敬颠三倒四地说的这些变故他当然知道,只是被他这么一口气说下来,听着确实觉得相当震撼,让人不得不感慨时过境迁、世事无常。不过震撼归震撼,这还不能够成为让他改变主意的理由。

“心死?我不信。你要真的心死了,又何必把我离开的日子算得那么清楚?如果我没来,那今天是我离开的第七年一个月又一十天,对吧?”

夏文敬用力点了两下头,“我承认,在你走了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想不开过,不理解过,也难受过,每天掐着日子算。可是现在好了,我终于想开了、放下了,想成亲想过娶妻生子、儿女承欢的正常日子了。不过算日子的习惯也留下了,但那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只是算得久了,一时难再改掉,我就是算到死,也是习惯使然,跟你再无半点瓜葛。而且……我对不起月妍,要不是我迟迟不能释怀,她也不用等这么久,不用两度为了不顺从她父亲给她安排的婚事一直跟家里僵持着。所以,我曾经为你蹉跎了七年,够了。现在决不可能因为你又突然回来跟你再有什么『重新开始』,那太可笑也太不真实了。”

原来,他不是跟我没什么可说的,是需要说的太多,不知从何说起……梁峥低头捏住了眉心,“那你怎么才肯原谅我?”

“原谅?”夏文敬觉得跟梁峥大概是永远也说不清了,“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我从来都没怪过你,又何来『原谅』呢?”

“你从来都没怪过我?”梁峥盯住夏文敬,满脸的疑惑。

“对,我从来都没怪过你。不管你当初离开是因为什么,如你信上所说也好,还是另有原因也罢。抛开你我间的情义不讲,我始终觉得你的决定是正确的。否则你立不下那么多战功,我也查不出这么多案子。客观地来说,是你让我明白了:人活一世,除了儿女情长,还有许多其它更值得去珍惜、去付出精力的东西。”

“这是你真实的想法吗?”

“是。”

“可我不这么想。我后悔了,我后悔没不顾一切地留下来跟你在一起。所以我不会让自己再犯相同的错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把曹小姐迎娶过门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夏文敬觉得梁峥这话说得有些不可理喻,“还有两天了,你又能怎么样?再说,就算是我不娶月妍了,你又能做什么?你能让我一辈子不娶吗?你能留下来跟我在一起不回北平了吗?到头来不还是一样的结果,何必呢?”

“我能,如果你希望,我可以留下来。我可以进都察院,从七品监察御史做起我也不在乎!”

“未平!”夏文敬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于公于私,这都不是你该说的话!朝臣任命、官员调度岂是儿戏?!边关蒙古元军虎视眈眈,你怎么能轻言擅离?都察院也不需要你这半路出家的监察御史。算了,我不想再跟你多费唇舌,要是这些就是你想跟我说的,那么还有什么你也不用再说了。我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