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带这两日的早朝也变的清净无比,一向喜欢惹事的御史言官都出京,留在京城的清流好像都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这两日在朝堂上没有人敢惹是生非,所有人都秉持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原则,太子在官田种植玉米马铃薯之事,就这么悄无声息、毫无痕迹的过去了。
唯一掀起一点波澜的就是御马监提督太监方正化的回京,向崇祯帝汇报扬州之行的经过。其间,方正化毫不避讳的提到了南京镇守太监孙象贤的名字,并直指孙象贤是两淮盐弊的幕后黑手。不料崇祯帝听了却是大怒,不但呵斥方正化,还革了方正化提督太监的位置,令他回宫反省。
原来老谋深算的孙象贤早就料到方正化会在御前揭发自己,于是他提前给崇祯帝上奏疏请罪,并把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在崇祯看来,这是反躬自省的臣子表现,而方正化的指责倒像是在推卸责任,同时的,扬州官员弹劾方正化的奏疏也正好送到了京师,奏疏中,扬州官员指责方正化随意抓捕官商,扰乱扬州秩序,吓得小儿啼哭,百姓怨声载道。
扬州官员的奏疏勾起了崇祯帝对魏忠贤时代,太监嚣张跋扈、胆大妄为的记忆,一怒之下革了方正化的职。
不过冷静了一夜之后,崇祯帝忽然有所顿悟,将方正化叫来一番问后,第二天发下上谕,孙象贤德不配位,回家养老去吧,南京镇守太监由司礼监韩赞周接任。
消息传出,群臣错愕,南京的那帮勋贵更是慌了神。
朱慈烺初时也有点惊讶,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我这个父皇虽然急躁易怒亡了国,但却并不糊涂。
孙象贤的伎俩看似高明,自省的奏疏和弹劾方正化的奏疏同时送到御前,但也正是因为时间太巧合了,所以才引起了崇祯帝的怀疑。
这点小伎俩能瞒过崇祯帝一时,却瞒不过他长久。不过碍于面子,崇祯帝并没有立刻恢复方正化的职位。
孙象贤一去,扬州的盐官盐商就失去了主心骨,对左懋第的查盐大有好处,只可惜新任的两淮盐运使是丁魁楚,如若是原计划的袁继咸,两淮盐政也许很快就可以打开局面。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左懋第和史可法了,嗯,还有龚鼎孳,希望他这个奇兵能发挥作用。
就在孙象贤被革职的同一天,前监盐太监杨显名和前两淮盐运使冯导研也被押解进京了,在刑部和大理寺的共同审理之下,冯导研受不了压力,供出了一处私藏赃物的地点,锦衣卫连夜派人去往扬州起获,杨显名也交出了一些赃银,至于平常勾结的盐商盐官,两人虽然供出了一些,但都是些小猫小狗,无碍扬州大局。最最关键的南京保护伞,两个人一个字也没有提,即便孙象贤倒台了,两人的心思都没有改变。
孙象贤被撤职,嗅觉灵敏的朝臣意识到了崇祯帝改革盐政的决心,纷纷上书,要求朝廷加快盐政改革的速度,不想却都被崇祯帝严厉申斥,官员一头雾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直到从内阁三辅谢升那里传出消息,说江北已经出现盐荒,盐价有猛涨的趋势,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陛下虽然想要痛改盐政,但食盐的短缺和盐价高涨却让陛下有所顾忌,关外有建虏,中原有流贼,如果江北再出现盐荒,造成民心不稳,那整个北方可就没有一处安稳地了……
崇祯十五年,四月末五月初的朝局,从上到下都弥漫着一股压抑悲观的气氛,就像此时的天气一般,连阴了十几天,但却一滴雨都没有下,京畿百姓惶惶不安,每个人都在为今年的收成而担忧,再不下雨,今年冬天怕就要吃草根树皮了……
一片压抑的静寂之中,忽然从宫中传出了一条震撼消息。
太子请皇帝陛下明日校场阅兵!
大明皇帝阅兵其实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永乐皇帝朱棣曾经搞过一次震慑了大半个亚洲的“大阅兵”。永乐十九年三月,明廷召集来京的各国使臣,在京师北边的怀来举行“狩猎操演”,共调军队10万人,京师三大营的精锐士卒相继表演了骑兵包抄、步兵突击、步骑合击等项目,从广西、云南、四川调来的“土狼兵”、白杆兵演练了步兵劲弩齐射、长枪步兵刺杀等“军事科目”。史载“军容齐整”、“步调如一”、“兵甲鲜艳”,“列国使节俱惊”。
这次大阅兵之后,中西亚国家对大明极度敬畏,此后百年间都和大明和睦相处。
隆庆三年后,京师三大营于每年冬季农隙之际、都会恭请圣驾亲临检阅。
不过皇帝亲临校场的时候很少。
今上崇祯帝最盛大的一次阅兵乃是崇祯十年八月,其时京营总督是襄城伯李守锜,为了崇祯帝的阅兵,老狐狸李守锜精心准备了多半年,当崇祯帝的车驾到达校场时,远望铠甲旌旗甚盛,三军望见乘舆,高呼万岁。崇祯帝大悦,召李守锜和京营众将官御前觐见,酌以金卮。
然实际功效一点都没有,京师依然是一支难以一战的部队,崇祯帝渐渐心冷,十年之后,再没有检阅过京营。朝臣们好像也都忘记了皇帝检阅京营的传统,每年初冬,京营虽然都会行礼如仪的恭请陛下校阅,但却没有人会认真对待京营糜烂,见了也是徒自生气,何必惹陛下不高兴呢?
但现在情况却不一样了,太子抚军京营,每天清晨和黄昏,京师三大营的将士都会队列整齐的跑步出城和回城,这两个多月来渐渐已成京师的一道新风景,很多百姓都会定时守在城门口,欣赏京营将士出城回城的壮观景象,所有人都知道,京营跟过去不一样了,再不是过去的“仪仗队”了。
皇宫中的崇祯帝当然也知道,这也是他能一直容忍太子在京营“胡作非为”的原因。
当太子恭请他检阅京营之时,他立刻就答应了。
内外一片黑暗,他现在太需要一个好消息了。
连带这两日的早朝也变的清净无比,一向喜欢惹事的御史言官都出京,留在京城的清流好像都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这两日在朝堂上没有人敢惹是生非,所有人都秉持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原则,太子在官田种植玉米马铃薯之事,就这么悄无声息、毫无痕迹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