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劳动太医,儿臣裴烨煦自请谢罪来了。”随着一道骤然响起的沙哑之声,一道挺拔的身影迈着坚定的脚步慢慢由厅外行来,风带起他黑长的发在空中悄然起舞,浅黄色的儒衫裹着他削瘦的身躯,才只是七八岁的年纪,他却已显露出了隐隐的风华。

一边走一边直直看着高坐台上的裴傲决,看着随着他的靠近那人越发僵硬的脸,不由得在嘴角边挂上抹浅浅的笑,裴烨煦半眯着的眼眸里尽是点点星光,站定,垂首,恭身而拜,“儿臣裴烨煦,参见父皇。”

巧舌如簧

苍白的脸庞、削瘦的身形、沙哑的声音,看着静静跪在地上的裴烨煦,裴傲决几乎差一点把手中刚换的新杯再一次捏碎,他……就是裴烨煦?!没人看得到的手在隐隐颤抖,连裴傲决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被气的还是激动的,那天他并没有真正看到小狐狸的容貌,眼前之人又是他亲生的儿子,太多太多的不确定让他拿不准此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人,而只是神似,根本就说明不了什么。

与惊疑不定的裴傲决不同,两年多没有见过裴烨煦的裴烨华,早在裴烨煦走进来的那一刻开始,目光就再也没有从裴烨煦的身上离开过,痴痴看着跪在一旁的裴烨煦,裴烨华费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忍下想冲过去抱住那人的冲动,垂下头狠狠闭上眼睛,小煦……小煦……你可知道太子哥哥有多想你,你又……怪过这样的太子哥哥吗?一想到小煦可能在心里怪着他怨着他,裴烨华就觉得自己有些难过的透不出气来,不敢再抬头去看裴烨煦,怕在他的眼里看到让人心痛的情绪,裴烨华只是把头低的低低的再低低的,希望以此来逃避些什么。

同样一直关注着裴烨煦的裴烨熔,有些惊讶更有些担心的看向身旁的他,他怎么了?怎会脸色这样苍白?额角的发几乎都要被汗水润透了,煦……无声的在心里悄悄轻唤,裴烨熔不受控制的伸出手紧紧握住了裴烨煦冰凉的手掌,狠狠握紧那份冰凉,裴烨熔脸上的神色越发焦急了起来,该死的,那帮人都是瞎子吗?让他们暗暗守着煦却竟然连煦病了都没通知一声,半垂着的眼帘里尽是愤怒,看来他得找人为那些不长眼睛的下人们松松筋骨了。

感觉到手被裴烨熔握的越来越紧,心中知道他在为自己担心,不好用眼神去安慰,裴烨煦只能悄悄转动手腕反握住裴烨熔,无声的告诉他,不用担心,自己一切都好。

将一旁两人暗地里的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裴烨郁的眼底不由自主闪过了一丝黯然,心中曾有的不安和彷徨在此时慢慢转变成了不甘和愤慨,他不懂,为什么?为什么走了一个太子却又来了一个皇子?裴烨煦,你难道就只能看到别人而……单单看不到我吗?狠狠抿住唇不再去想,早就知道那人从不在意他这个哥哥的,自己又何必还要为他伤心?那个傻瓜!笨蛋!他根本就不应该出头管他的,走就走嘛,去了海之国自己眼前倒也清静,可……早就知道又如何?自己终究是……放不下他啊……

眉峰几不可查的皱起,裴傲决慢慢眯起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当他这个天龙的皇不存在吗?他的这些儿子们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小动作不断?!脸色越来越冷,特别当看到裴烨煦反握住裴烨熔的手时,冷僵的表情瞬间变成暴怒,混蛋!‘叭’的一声轻响,手中酒怀因用力而破碎,可骤然响起的声音却在第一时间拉回了裴傲决的理智,深吸口气稳下狂乱的情绪,不能,不能在这种时候发怒,不然只会让别人白白看了笑话去,意识到脸上的神色可能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慢慢垂下眼帘轻轻呼气,半晌之后裴傲决才淡淡开声,“皇儿身体不好召人禀报父皇一声就是了,何苦还要亲自前来?”

“儿臣不能允许我天龙王朝因自己而受到一丝一毫的猜疑或折损,所以……呵呵,只希望儿臣的带病前来不会惹得海之国使者们不喜,那哪怕再在床上多躺上几天,儿臣也心甘受得了。”似怕裴傲决看不清楚自己的脸,裴烨煦抬起了头直视着裴傲决审视的目光侃侃而答,坚定的声音伴着几丝微喘,只需一眼就能看得出,此时的他只是用毅力在强撑着自己不倒下而已,如此的刚强,倒意外引来了不少赞许的目光。

瞪眼,然后无语之,这位七皇子是在暗指他们海之国人搬弄事非吗?小小年纪口舌倒真锋利,瞄了眼玉座上的裴傲决,果然是他的种,一样口不让人的家伙,轻抿了口杯中酒,海国使团副使深深记下了眼前这个‘大义凛然’‘在燃烧了自己还不忘也点着了别人’的七、皇、子。

收敛心神默不出声,淡然看着那张脸庞许久裴傲决才悠然的抬起手臂挥了挥,“扶七皇子回宫,李太医,你今晚就守在七皇子的寝宫不用回来了,记得,有什么异样一定要速速报来。”眯眼,真是越看越像了哪,如此的不一般……刚刚那阵无声的审视吓坏了不少人吧?但他可以肯定,其中绝绝对对不包括眼前这个‘没见过世面’的裴烨煦,真是好让人意外啊,一个从没有见过他的儿子,一个因母亲而受牵连的皇子,一个明明知道要被人送走成为棋子的少年,裴烨煦,你为何不恨?不怨?不哀伤?是你隐藏的太深还是你根本就无所谓?

优雅的拿起手帕拭去手掌间的酒渍,已然恢复平静的裴傲决又成了掌控一切的皇,裴烨煦,不得不说,这样的你让朕相当的感兴趣,所以不管你是不是小狐狸,朕都不会再让你去海之国了,如此有趣的人,留下要比送走更有意义不是吗?突而又挑了挑眉,该不会……这才是你真正的目地吧?呵呵……不过管他哪,只要自己高兴就好。

“谢父皇。”收回目光缓缓站起,知道自己身体不行所以尽量放慢了速度,但虚弱的身体在刚刚站直时却还是很不给面子的前后晃了好几下,苦笑,这一回自己还真玩大了,不过想起比他更惨的那位,嘿嘿……垂下的眼角间闪过一道华光,他活该!!

“煦你怎么样?”不管不顾,裴烨熔失态的一把就抱住了裴烨煦,过大的力度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揽进了怀里,听不到响在耳边的一阵阵抽气声,裴烨熔只是用焦急而又专注的眼神死死盯在怀中人的脸上,看着一滴滴汗水由裴烨煦额间湛出,急的六神无主的裴烨熔想也不想抱起了裴烨煦就冲出了殿外,走时竟连向裴傲决告退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看到此裴烨华心中一惊,坏了,这样不顾礼数的说走就走,让还处在盛怒中的父皇如何能下得来台?猛抬头看去,果然,裴傲决的脸色又开始沉了下来,不由得急上前几步,快速将双手抱成拳横于身前,“父皇,二弟应该是太担心小煦了,所以……”咬了咬牙叩首而拜,“请父皇容儿臣代替二弟受罚。”

完了,见裴烨华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裴傲决,太子派的忠实追随者们一个个不由得都揪起了心肝冷汗连连,怎么办?如果自家主子倒下了,那他们这些死忠派也就一样和死了差不多了,互相对看几眼,以左相为首的几位朝中重臣突然起身一同拜倒,“吾皇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