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比起自己这个好歹占了个嫡子名分的沈家大少爷,叶尧的处境显然要糟糕很多,一个不受父亲宠爱又早早没了娘亲的庶子,想也知道对方在叶家的后院里吃了多少苦。

那样面团般软和的性格,怕是人家拿刀逼到门上,他也不愿用手里的银针扎别人一下。

说不上少年这样的性格是好是坏,沈霁想了一想,又觉得对方也许未必愿意回去那个充斥着不好回忆的地方。

在沈府他还能将人拘在院子里免了请安,可一旦对上叶尧的生父嫡母,少年无论怎么说都算是落了下风。

参汤被小小的瓷勺扰出一圈圈涟漪,不知不觉间,沈霁的心里除了公事,又慢慢住进了一只小兔子。

想起对方每夜躺在自己怀中不设防的睡颜,沈霁一口饮尽参汤,而后整整衣摆出了门。

公事已毕,他不如亲自去问问少年自己的意思。

“回门?”乍然听到沈霁提起回门省亲,林果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在古代极其重要的大事。

“现在回门是不是不太妥当?”尽管不是很想回去面对原主那势利又凉薄的一家,但因为不确定这个世界的虐渣支线是否藏在叶家,林果还是没有把话说绝,“父亲他一向最重规矩,眼下早已过了回门的日子,贸然如此,恐怕会引得他老人家的不喜。”

这话说得不假,一般新婚夫妇首次回门时,为夫的一方都会带上许多送给岳家的礼物,有了这么一个环节在,两人根本就不能避开沈家众人的眼睛。

更何况,能让极重规矩的沈父直接忽略回门这个程序,想必对方也根本没有把自己这个带不来任何助力的儿媳放在心上。

“不必管其他,单说你想不想去。”看了看盘子里的零嘴,沈霁随意捡了一枚剥好的坚果递给对方,“若你想去,我这就吩咐抱琴叫人下去准备。”

身体上的桎梏被少年的汤药一点点清除,身强则神思明,最近他暗中向太子府频频献策,如今已算是正式归于对方的麾下。

至于他的好父亲,则是在他那个风流成性的四弟于梅园会上闹出笑话后,正式站了五皇子身后的一队。

太子宅心仁厚又不失果决,比起狠厉到只剩杀伐果决的五皇子,沈霁自然要“大义灭亲”地维护正统。

狡兔死,走狗烹,纵然谈不上有多少为国为民的大义,沈霁也不想将自己的一腔抱负赌在一个阴晴不定的皇子身上。

多疑之人心思太多,他与五皇子,注定不会成为一对相和的君臣。

既然左右都与沈家众人站在了相反的立场,区区一件回门这样的小事,沈霁当然不会怕忤逆了沈父。

“我想回去,”毫不犹豫地回答,林果忽然想起了一个原著中没有提过的细节,“我娘的牌位还放在叶家,我想去把它带回来。”

原主的母亲只是乡下一名最普通的医女,若不是那年大雨偏巧收留了受伤的叶父,也许她这一辈子都不会踏进这热闹繁华却又难以生存的京城。

尽管原主的父亲只是京城里一名小小的九品芝麻官,但在回到家后,他却仍然是一个三妻四妾说一不二的男主人。

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叶母坐着一顶没有正红的小轿被抬进了叶家,叶父原配叶李氏是个善妒的商户之女,那群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惹她心烦,叶母这个乡野之地的“粗鄙下人”更是碍了她的眼。

靠着祖上传下来的那点医术,叶母艰难地在失了叶父宠爱的情况下生下了还算健康的原主,但医者不自医,爱情的幻灭和后院的磋磨让叶母郁结于心,没等叶尧长到五岁,她便在一个雨夜咽了气。

恰逢当时叶家诸事不顺,叶家老太觉得晦气,便在儿媳妇的撺掇下一把火将叶母烧成了灰。

本朝不比现代,只有罪大恶极的犯人还有诡异可怖的妖邪才会被处以火葬,是故叶母死后不仅没能葬入叶家的祖坟,甚至还让原主因为“满身晦气”的由头任人欺凌。

就连林果方才提到的牌位,都是原主在叶父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才求来的结果,若不是对方本就是为了冲喜而嫁入沈家,林果怀疑叶尧根本就会抱着牌位上花轿。

了解过少年的身世,沈霁也没有不合时宜地提起迁坟之类的话,习惯性地摸了摸对方的头,男人缓下声音问道:“只要这个?”

“嗯,”依赖地蹭了蹭对方的手心,少年看向沈霁的眼中藏了一抹忧虑,“只是嫡母她向来看不惯我和我娘,怕是没那么容易松口。”

“怎么就这么没出息?”戳了戳少年的脑门,沈霁恨铁不成钢道,“不松口就抢,不松手就咬,你那小牙不是挺利?有相公我给你撑腰,怕什么?嗯?”

我这还不是想装装柔弱满足你的表现欲?腾地起身绕过桌子向前一扑,林果跌坐在男人腿上,搂着对方的脖子吧唧就是一口:“谢谢相公!”

这冒失鬼,哭笑不得地扶住少年纤细的腰肢,沈霁感受着脸颊上一触即逝的柔软触感,怎么也崩不起一张要教训对方的脸。

“但我们能不能不带回门礼去叶家啊?”再次成功地和自家相公黏糊在一起,少年把玩着对方放在自己腰间的大手小声道,“我心眼小,一点都不想给他们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