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任扬开始的时候还认真跟着读,但是到后来就只是拿着书做样子,惯性地一句一句背着,心思却陷入了回忆里。

还记得,当年蒙学的时候,因为老不用心听讲背书的缘故,单单这本《三字经》就背了好几天,自己可挨了不少先生的戒尺,手掌心肿了好几天还被逼着握着毛笔练字。当然,后来哥哥心疼自己,偷偷帮他写了。父亲和先生也没追究。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运气好,瞒天过海。后来想想,哥哥那笔工整的字实在不是自己那时候能写出来的,所以只能是父亲和先生都睁只眼闭只眼的缘故。这种无声的宠溺,是他后来才慢慢能体会到的。就好像,那时候每每生病的时候,如果半夜醒来总能看到父亲点着油灯坐在自己房间的桌前算账。然后自己就会安心地伴着算盘珠的声音入睡。有一次在清晨时分再次醒来,迷蒙中听见门被推开又合上的声音,离去的脚步声是属于父亲的。

那时候的自己还真是不懂事。等到父亲走了,等到自己也做了父亲,才慢慢地一点一点懂了父亲那些年里对自己深藏不露却周全细致的呵护疼爱 。可是却已经晚了太久太久了……

读过了两遍书,任爷爷才放他们自读,然后起身出了书房。

等书房的门被合上,林劲森立刻就趴倒在了桌面上,高呼:“佛祖啊上帝啊观音啊圣母啊,过路的各位神仙,你们救救我吧!!”他的脸色那是比苦瓜还要苦,恨不得自己能就此机会飞檐走壁,逃出生天奔向篮球场。

“老子是在美国读书!”他真得很想咆哮,但是他摸摸耳朵,任清涟早上揪着他耳朵把他扔进书房的时候留下的威胁还和耳朵上的疼痛一起留着余韵……

长叹一口气,他回头往旁边看。然后就看见任扬咩咩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书发呆。

“诶,聂廷!聂廷!”他溜到聂廷旁边。聂廷正乖乖地读书呢,被他打断了可不会高兴。但是他还是询问地看着他,却见他指了指旁边的任扬。

聂廷立刻回头看去,然后就愣了。此时任扬已经停止了翻书,趴在了桌面上,但还是在发呆,完全没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发呆的任扬,不像平时那样跳脱,不知看向何处的目光带着茫然。

聂廷突然觉得有些心慌,这样的扬扬让他有一种下一秒就会消失在自己眼前的错觉。这让他恐惧。

从四岁那年进了孤儿院,因为恐惧孤独而哭了几个小时也没人管他之后,他就不再让自己恐惧了。因为知道,恐惧害怕这样的情绪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没有任何价值,没有人会为了他的眼泪而心疼,更不会有人为此而前来拯救他。但是现在,他又再次感到了那时那种没有着落的空虚。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小孩有这样的眼神,他希望……他希望什么呢?他想到昨天早上在房间里当他亲吻小孩的事情。那时候,在小孩的眼睛里只看到自己一个。然后他明白了,他希望小孩的眼睛里可以一直都只印着一个自己,自己一个。一直一直……

有的时候,有些欲望总是在一些不起眼的时候被埋下。甚至,连当事人都不会察觉。但是的确就是从这个微不足道的瞬间开始,那些之前模糊的渴望实实在在地被埋下了,开始生根,然后逐渐萌芽,成长,到最后遮天蔽日,占据了全部的视线,不容忽视不可动摇,直到天荒地老。

聂廷伸出手,用力抓住了任扬的胳膊。

任扬感觉到胳膊一痛,从回忆里被拉了出来。“嗯,痛!”他痛哼了一声,有些不解地回头看向聂廷:“怎么了?”

“没。”听到扬扬喊痛,聂廷赶忙收回手,勉强对任扬笑了下,“扬扬,你发什么呆呢?想什么?”眼角却瞥见小孩白嫩的手臂上浮现出来的红印,心里顿时懊悔不已。也顾不得听任扬回答了,赶紧把他的手拉过来揉,紧张地问:“疼不疼?对不起,我太大力了。

任扬看他一脸担心的样子,眼睛转了一圈,道:“疼。但是哥哥你给吹一下的话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