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纵使天地,尤有尽时,凡夫俗子修仙,不过休个自在。修仙者乘风而行,衣云食露,不赖万物,自不受限,不必于世汲汲营营,受生老病死之磨。”

江晴鹤当时还年轻,这几句话几乎霎时让他心动起来。

彼时他已无依无靠,无家无累,既合缘,他便跟着去了,若这道长不靠谱,他换个地方读书举业也无甚大碍。

然而,到了地方他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修仙之人也讲资质,讲法宝,讲机缘,样样都要向外求。

江晴鹤灵根不好,悟性也不算上佳,跟着那道长在外门混了四五年,好不容易才进入内门,却没有师父要,最终只是进了个种植峰。

种地也无甚不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时该修的一样要修炼,闲暇时候喝酒、饮茶、读书、下棋,日子一样过得悠然,然而这种日子在某一年遇上剑锋的师弟之后结束。

很久之后,江晴鹤和俞战远已经在许鲸的随身灵田中结为伴侣,江晴鹤仍想不明白,这个锐气满身的家伙究竟看中了他什么?

修仙者相貌姣好,无论哪种类型,几无歪瓜裂枣。他长得确实不错,在门派中却只算得上中上,俞战远作为剑锋最受瞩目的新弟子,处处与他格格不入,究竟看上他哪点,日日过来纠缠他?

俞战远也说不上来,问急了,他只道:“与你待着舒服。”

两人就这般来往起来,江晴鹤种他的田,俞战远练他的剑,两人比一般朋友亲密,却无一般道侣粘腻,离做道侣还差了一点。

闲暇时两人会坐在一块,听风赏景,江晴鹤喝他的茶,俞战远饮他的酒,连爱好都截然不同,一坐却又能做一下午。

江晴鹤在别的地方没天赋,种田却意外合适,他修为一步一步高升,竟没落后俞战远多少,几十年过去,两人修为在同一阶段,仍算同辈,以师兄弟相称。

再后来,修真界大乱,江晴鹤作为种植峰的修士,不用直面这些东西。俞战远却作为门派主要战力,时不时被派出去,很多时候回来裹了一身布条,老远就能闻到身上的血腥味。

修真界的药膏虽好,却也没达到用过便修复初的地步。

经年累月下来,俞战远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那精悍的躯体上伤痕布了一层又一层。

每次他一出任务江晴鹤便心惊肉跳,后来实在坐不住,开始四下打听一些药材,手下的私田里也不再种那些赏玩的花叶,统统换成药材。

乱世安居不易,江晴鹤好不容易积攒点东西,却在一次外出时不小心惹到一老祖的后辈。

那后辈步步相逼,不仅讹江晴鹤一大笔钱财,还要他洞府的一堆伤药。江晴鹤不肯,他这伤药特地为俞战远而攒,不少都有生死人而肉白骨之效。

到这地步,他再蠢也明白过来,有人特地针对他做了这个局。再花灵石去隐秘去打听,方知晓背后有人看上了俞战远,而他的存在便是阻碍,有人要借刀杀人。

江晴鹤被逼无奈,某次交锋不慎失手杀了那后辈,而后仓惶出逃。

他早年因有事与炼器峰一师弟来往,知晓他拥有一奇怪的法器,这法器可联通异界。

逃出后,他联系上这师弟,花大代价求师弟帮忙,把他偷渡到异界去。

天道无情,大乘修士想飞升尚不可得,莫说他这元婴修士。

眼看老祖的走狗要追来,江晴鹤顾不得,为不连累俞战远等好友,恳请那师弟帮忙渡一把,这次他要去的却不是什么异界,而是人为开辟出的一方小随身灵田。

他花了不小的代价,本以为这事到此为止,却不成想,一年不到,随身灵田里又来了一人——正是满身凶悍的俞战远。

江晴鹤目瞪口呆,想破脑袋想不通他为何会来这里。

在灵田之主许鲸面前江晴鹤不好多问,等许鲸离开之后,他揪着俞战远的衣襟,焦急地问:“你怎么会来这里?莫非那老祖爷也了你麻烦?”

俞战远冷哼一声,单手拽住他双腕,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腰,蛮横地吻下来,含糊地问道:“谁能找我麻烦?你为何不待我回来再解决?”

江晴鹤喃喃,“那老祖势力广大,你……”

“势力广大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将行将木,即将入土的老头子。我与那老头子孰重孰轻,掌门会不清楚?倘若万一宗门不庇佑我们,我带你逃出来也不算难,你为何就把路走到这个地步?”

俞战远神色很凶,这个吻却很温柔,含吮之间,满是对方的气息。

江晴鹤缩在他怀里,被他吻得眼角发红。“若我不在,你便不必亡命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