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回 吾心所善兮 九死尤未悔

明明……

他的安安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啊。

眼泪在皮肤上留下痕迹,带着一丝丝的凉,可这一点点凉意又是那么的滚烫,烫着云漠寒的皮肤,提醒着他这真的不是幻境,他的安安真的在他面前,真的被他拥在怀中。

他的安安在哭。

他不想她哭。

可他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想说的话太多太多,他想把这十年间所有同她说过的话再说一次,却又不知道应该从哪句开始。

他不要他的安安哭。

云漠寒终于吻上了风冥安的眼角,那泪水带着些甜味儿,却又是那样的苦、那么的酸,咸涩不堪。

这个吻顺着眼泪的痕迹渐渐向下,直到落在风冥安的唇边,然后触在了那双唇上。

十三载相思终于落在了实处,缥缈幻象终于被真实地握在了掌心。

一切如春日潮水一般奔腾而下,又似秋日林火那样熊熊燃烧。

皮肤接触空气的那一刻有些凉,却又在下一刻被灼烧得滚烫。

这世间的一切都敌不过这一刻想与所爱之人相融一处的急切渴望,亦撑不住这日日夜夜不停思念的千钧重量。

天上的风吹着云,云卷着风,再也分不清,但在这一刻,你情我愿,身归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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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云漠寒在恍惚间唤了一声。

“安安。”待到稍稍回神之后又唤了风冥安一声。

这时怀里的人才动了动,靠在他肩头,借着那一点点微弱的亮光看他。

如今夕阳都落了,走廊里倒是点了灯,一点点亮光透进了屋里来,西疆的晚间总是冷得很,风冥安窝在云漠寒怀里,贴着他真是再没了一丝缝隙。

“我在这儿。”她说着又轻轻碰了碰云漠寒的眼角。

她曾经是多么喜欢这双眼睛呵,云漠寒每次出现在莲心院墙头上的时候这双眼睛总是那样明亮,可如今……她的寒郎眼中要没有光了啊。

“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安阳城里的……”

“对不起……”

“我怎么能留你一个人呢?”

“怎么又哭了。”云漠寒扣着她的手又用力了些,指腹拭走了眼泪,他低头在风冥安额头上吻了吻。

“我的安安没做错任何事的。”

“更何况……”

“终究是我负了你。”他这句话终于说出口了,“是我负了你啊。”

“你……”云漠寒的手掌贴在了风冥安面颊上,“我……”

“你竟还肯让我如此……如此亲近你……”

风冥安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垂下了视线盯着被面上那些缠枝花纹,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可能不介意的。”她又抬头去看云漠寒了。

“我是这天下最小心眼也是最善妒的女子了。”

那双凤眸里的不安褪去了些。

“可我舍不得你啊,寒郎。”

“我怎么能舍得呢?我又怎么会舍得呢?”十指相缠,风冥安握紧了云漠寒的手。

“你又何曾辜负了我?”

“我怎么会不清楚稳定朝堂让天下太平是皇帝的责任。”

“而你若真对不住我,那彤史也不会只有薄薄一页,短短十二行了。”

云漠寒看着她,心中的震动一直不曾停下。

“不过我那时一开始确实是生你的气,有些不愿意回去的。”风冥安在云漠寒肩头蹭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

“我九死一生的活下来了,我从忘途河里活着出来了。我不能……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安阳城里啊。”

“我那时候想……我等你的暗卫找到我,只要他们找到我,我就回家,回安阳城去,那里有什么我都不怕,只要有你在,只要在你身边,再难的路我们一起走,我什么都不怕。”

“可最先出现的不是你的暗卫,甚至不是风家的属下。我那样难的活了下来,却等来了那么多找我踪迹的杀手,太多了,杀都杀不完。还不能留下痕迹。”

“可那样难我还是活下来了,但我也知道——”

“我知道我回不去了……”风冥安睁开那双通红的眼睛看向了云漠寒,“我回不去了!我得把你一个人留在安阳城里了。我甚至不敢告诉你我还活着,我不能肯定消息不会被人劫走。”

“我是风家的女儿啊!云漠寒,我终究是风家的女儿啊!”

“这是我风家多少儿郎拼死守过的大汉国土,是多少风家人百死不悔也要护着的山河岁月。这里是我拼死血战过的西疆大地,而我身后是我风家九代人曾经站立过的大汉朝堂。”

“我不能毁了她啊!”

“当年情势,我若不管不顾回到安阳去……我若回去……那就是无休无止的争斗,是终将毁灭正义和良知的党争,你的……大汉的江山社稷将没有宁日,哪怕我不会输。”

“可我怎么能用风家的力量去斗?风家人习武……是为了上战场的啊!”风冥安的眼泪不停地流着,但她看着云漠寒的视线没有一刻偏移过。

“风家九代人在大汉军中埋下了多少人脉?就算我没有兵符在手,只要我一声令下,会跟着我出兵的将领有多少?这些我太清楚了,更不要说我还有圣心,你永远会站在我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