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熄灯后房间陷入昏暗,楚橙摸黑到了床边,她杵在边上定定站了会,听陆长舟问:“你要睡里边还是外边?”

楚橙睡觉习惯贴着墙,那样会让她特别有安全感,陆长舟侧开身子,她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躺下盖好被子,鼻息间都是对方的味道,床边帷幔依次落了下来,围成一方隐秘的天地,有点闷还有点热。虽说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躺一张床上了,但上次楚橙意识昏沉并没有太大的感觉,这次才躺下,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浑身紧绷,好像一根怎么也无法放松的琴弦。

从小到大,她从没和谁这么亲密过,即便和惠娘也只有小时候睡过一张床,后来长大她记事了,都是单独入睡。而现在,身边躺着个男人,还是一个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

楚橙下意识地压实被角,一点点往墙边挪过去,陆长舟身上的被子就这么一寸寸地变少,最后只余一只角搭在腰间。

一条被子而已,他也没这么小气地去抢,只t是觉得有点好笑。陆长舟闭着眼,声音含着点睡意:“你在怕什么?”

“我……我没有怕。”楚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现在可以说了吗?你想到的是什么法子?”

她声音很轻,软糯糯的,好像催人入眠一样,一阵倦意袭来陆长舟含糊道:“困了,明日再说。”

这……这不是骗人吗?

楚橙简直始料未及,她既被骗上了床哪里肯放过他,当即一板一眼地讲起道理:“陆小侯爷金贵之躯,可不能言而无信。”

然而身侧的人一动不动,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楚橙气不过,只得支起半边身子晃了晃陆长舟。她闹了一会,帐子里忽然传出一阵闷笑。

男人捉住她的手,有点无奈道:“楚姑娘,今日太累,且放我一马吧。”

她的小手被紧紧包裹,楚橙愣了片刻,很快抽离贴回墙壁,愤愤道:“你不说我会担心一晚上的,怎么好好睡觉呢。”

“睡吧,一切有我呢。”陆长舟伸手,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背,然后便没声了。

许是折腾了大半夜,听着身旁的呼吸她打了个呵欠,终于疲倦地闭上了眼睛。说来也怪,楚橙以为得知赐婚的消息这晚肯定要做噩梦了,不想竟一夜好眠,翌日醒来时天光大亮,是一个难得的艳阳天。

她揉揉眼睛,见陆长舟已经收拾好正要出门,背对着她道:“收拾东西,我在楼下等你一起回汴京。”

说罢他出了屋子,陆长舟前脚刚走惠娘后脚就进来了,满面肃容。惠娘就住在隔壁的屋子,客栈房间不隔音,昨晚两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岂会不知。

昨晚惠娘原本要过来查看的,怎知一开门就被人笑嘻嘻劝了回去,说叫她不用操心。还堵在门口,坚决不让她出门。

如今看到陆长舟从她屋里出去,惠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无法接受自己养大的姑娘一夜之间失了清白这件事,既惊诧又心疼,愣在门口久久不能回神。

反观陆长舟,他倒是淡定,跟没事人一样朝惠娘点了点头,十分熟捻地吩咐:“去伺候姑娘起床梳洗,用热水敷一敷眼睛。”

惠娘呆滞地点头,犹豫了一瞬要不要把这污了她家姑娘清白的人送官,可是看楚橙蜷在床上不吵不闹,又怀疑两人莫不是早芳心暗许?

于是惠娘就这么愣在原地,看着这位疑似未来姑爷的男子负手,步伐稳健地下楼去。她进屋关好门窗,把楚橙从锦被里扒出来,痛心疾首:“好姑娘到底怎么回事?您怎么和陆小侯爷……您跟婢说实话,是不是他强迫的?”

楚橙睡眼惺忪,伸了伸懒腰,仰着一张白净的脸冲她撒娇,小女儿一般,“说来话长,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若说先前楚橙还在犹豫要不要让陆长舟做自己的冲喜夫郎,经过昨晚却是非他不可了。先不说两人失t了清白,太后赐婚,她是真不知除了陆小侯爷谁还敢抗旨娶她了。

太后为什么突然赐婚暂不得知,但楚橙明白,她无论如何是不能嫁给三皇子的。否则梦中……姑且称为上一辈子的命运岂不是要重蹈覆辙?况且眼下无论愿意与否,她和陆长舟已是绑在一条船上。

思及此,楚橙下床收拾,不想下床时腿软了下没站稳,还好惠娘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惠娘是过来人,也曾生过孩子不过那孩子早夭了,见楚橙腿软眼睛红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又气又心疼,心里十分一言难尽,一边碎碎念着一边伺候她梳洗:“您可真是……这还在外边,您与陆小侯爷再怎么倾心对方也得忍忍不是,真是胡闹!”

若以前,这番云里雾里的话楚橙肯定听不懂,但经过宫宴那晚她又岂会无知?脸登时就烧起来,脖颈都红了半截儿,无措地辩解:“惠娘,我们没有……昨晚没有……”

惠娘只当她羞于承认,摇摇头,“这间屋子就只有一张床,难不成昨晚陆小侯爷是睡在地上?”

“不是啊,我们一起睡的床。”

骤然得知这事,惠娘心里比楚橙还乱,她看自家姑娘一眼,终是忍下了。

然而楚橙一心想着解释,老实巴交道:“昨晚我们就是……单纯地躺在一张床上。”

惠娘不大相信,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和一个娇娇姑娘躺在一起,会什么也不干?当初她刚成亲时,她家那口子可是不管白天黑夜都恨不得在床上折腾呢。

旋即,惠娘想到陆小侯爷时常呕血的身子,便道:“也是,那位身子差成那样,就算想对您做点什么只怕也力不从心。”

楚橙恨,她竟然又听懂了,只得心虚地开窗,驱散满室热气。

这厢主仆二人收拾着行李,客栈外洪顺和临阳坐在一块吃茶,说起昨晚的事还一阵心有余悸。

洪顺临阳跟着陆长舟的时间虽不长,但何曾见主子发过这么大的火,印象中小侯爷总是冷冷清清的,话少心思难猜,非常没有烟火气。然而昨晚,可以称之为雷霆一怒了。

“你瞧,早在从扬州回汴京时我就说了,小侯爷待楚姑娘不一般,果不其然吧。”洪顺在其他方面不敢擅自揣测主子的心意,但于楚姑娘一事上,他就是有一种这样的直觉。

临阳与他不同,在男女一事不太开窍,在他眼中情情/爱爱的什么远没有他手中的刀重要。即便如此,他也后知后觉知晓两人很快要有位女主人了。

想到昨晚太后突如其来的赐婚,临阳木讷道:“若依太后旨意,小侯爷娶楚蕴,楚姑娘嫁三皇子,那以后小侯爷和楚姑娘见面岂不是要偷偷摸摸的?”

说起此事,洪顺也愁,“谁知道呢,说不准小侯爷打算退婚呢,只是这桩婚事是长公主求来的,只怕不好退。”

又说了会话,洪顺犯馋,便问客栈掌柜,“t乾关镇有什么好吃的?”

“有的有的,往前左拐有家甜品铺子,那儿枣泥糕远近闻名呢,据说圣祖皇帝都吃过。”

正巧这时陆长舟从楼上下来听见了,吩咐洪顺:“去买一份,多挑几种花样。”

洪顺接过银子还觉奇怪,小侯爷平时也不怎么吃甜食,怎的今日又突然要吃了。他没多想,出门买东西去了。

正午时分,烈日高悬炙烤着大地。进入六月天儿越来越热,蝉声聒噪,连鸟儿也耷拉着脑袋停在树上不愿飞了。京畿地带自然不如汴京城中热闹,虽然一派祥和但途中商铺不多难免冷清。

从乾关镇出来,枯燥无味地行了一路,渐渐接近汴京城门才重新热闹起来。

楚橙和陆长舟同坐一辆马车,沉默了一路,倒不是楚橙不想开口,而是早晨起床不久,她发现自己癸水来了。

每月来癸水的这几日,小腹总坠坠的疼,人也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陆长舟早看出她不舒服,要给她请大夫但楚橙坚持不用,只道:“忍一忍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