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一共发生了三件大事——
一是苏相的身子每况愈下,最终还是熬不过这一年的冬天,跟着他最宠爱的第四子苏翊昙一起去了。而苏相的人脉,已在宣王的秘密安排与周详的计划下,尽数被盛宁侯陈家掌握。
二是皇帝彻底病倒了,每日昏睡的时间比醒着还长,他身体本来就不好,若是平安度日,尚且活不过两年,更何况今年一件一件大事接连发生。
薛崎的大限之日就在眼前,众御医束手无策,就连林长翌也毫无办法,只能多拖一天是一天。
三是皇帝为宣王赐了婚,薛执会在明年开春的时候和镇南大将军的幼女陆夕眠成婚。
薛执卧床养伤一月,便清闲了一个月。而他的伤稍微好些,便被那帮大臣给赶上了辅政的位置。
薛崎的众皇子中已没有了合适的继位者,那些重臣会把心思打在宣王身上再正常不过。
积压了太多的朝务,薛执每日分身乏术,几乎天天都从天亮忙到深夜,好几日都不曾有时间去看陆夕眠。
说起陆夕眠,十月十五那日在房顶和薛执私会大半宿,等第二日睡醒,才发现自己发了烧。
温度不低,算是她重生以后病得最严重的一次。
韩氏心疼她,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好几日。
韩恣行就在一旁,靠在床架边上,抱着肩膀阴阳怪气地说风凉话:
“哟哟,月圆之夜屋顶赏月,真是闲情逸致啊。咱陆家是武将世家,何时出了这般爱附庸风雅的女儿了?啧啧啧。”
陆夕眠拿着帕子,擦了擦鼻涕,她难受得眼眶通红,瓮声瓮气地道:“我只是今年身体尤其差些,同旁人无关。”
“是是是,他不来你也要上去看月亮,一看就看到子时。”
陆夕眠哼了声,理亏地不说话了。
她自己看月亮最多不过半个时辰,而那日因为和薛执一块,所以就待得时间久了些。
韩氏瞪了弟弟一眼,“她不舒服,你把嘴闭上。”
韩恣行挑眉冷笑,“怎么,有人做得出来这档子丢人事,还不许我说?都几日了?咱们小丫头病几日了?那男的来看过吗?”
陆夕眠忍不住为薛执辩驳:“他忙。”
“对啊,可不是忙,忙着篡位。”
韩恣行实在看不得小丫头受委屈,这口气憋了好几天了。
宣王若是当了皇帝,真心又能持续到几时?现在他就对小丫头不上心,那到时候他广纳后宫,哪里还记得谁叫陆夕眠?
韩氏皱眉,“这话在家里说说便罢了,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陆夕眠也点头,“殿下这次做的事情,那都是皇帝默许的。”
她低下头,搓了搓手指,心道她可没有说谎,她只是说“这次”,这次的确是正大光明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都是皇帝让的,甚至薛执近来住进了宫里,就在思政殿处理政务,也都是皇帝准许的。但韩恣行也不知怎么,他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总觉得,就算是皇帝不许,薛执也有办法达到这个目的。
罢了,皇帝既已赐婚,那他们陆家跟宣王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许多事已成定局,再无变数,有些话他是不该在提。
“而且,殿下也不是没想着我呀。”陆夕眠嘿嘿笑了两声,背过了身子。
她这几日被好吃好喝伺候着,虽然生病,但人也胖了一圈。
她跪在床上,面冲着里,撅着屁股趴在床头摸摸索索找东西,她掀开一层被子,从里面刨出了一捧东西。
脸上挂着没心没肺的灿烂的笑容,白白的牙齿露在外头,眼睛眯成一条缝。她捧宝贝似的,抱出一包橙黄色的蜜饯。
整整一大包,够吃好久。
韩恣行:“……”
他实在不忍直视。
方才陆夕眠找东西那姿态,简直像极了一只短尾兔子在地上刨坑挖萝卜,拔出一根胡萝卜,抱在怀里,龇牙咧嘴地傻乐。
丰收了。
韩恣行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三个字。
“谁还能跟你抢啊?藏那么深。”韩恣行嫌弃道,“姐,你给她做这么多,姐夫没心疼你?”
韩氏脸一红,嗔他一眼,“说什么呢,那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那是……”韩恣行心头冒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嘴角抽了抽,“这不会是宣王送给你的吧。”
“就是他做的呀,亲手做的哦”
韩恣行被陆夕眠健康的牙齿晃了眼,他翻了个白眼,“难怪你这回喝药都不哭不闹,看来是有解药。”
不过……宣王亲手做的?
他不在朝中任职,也知道近来宣王有多忙。能在这种情况下,还给他这个傻乎乎的外甥女做好吃的,是挺用心……
韩恣行心里对薛执的敌意稍减,以至于晚上薛执又偷偷跑到陆府来时,被外出的韩恣行撞了个正着,他都没再说什么。
薛执本以为还要费些口舌,不曾想对方见到他就跟没看到似的。
韩恣行目不斜视出了门,薛执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低笑了声,光明正大地从后门走了进去。
有了婚书后,宣王殿下如今的待遇已经成功从爬房顶晋级到进卧房。
他们已经有了婚约,在来往上,陆绥铮不再对他严防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