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陆夕眠还昏昏睡着。
她梦中无意识翻身,又压到了右侧的耳朵。
“嘶……”
已经不知第多少次会不小心弄疼伤口了。
陆夕眠清醒了一瞬,叹了口气,再度调整好睡姿准备继续睡。
伤了一只耳朵,于生活而言真是有诸多不便,好在她前世已经过了两年这样的日子,如今再适应起来,并不算难。
“姑娘!姑娘!”
春桃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姑娘快醒醒!小韩爷出事了!”
陆夕眠蓦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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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夕眠仔细回想前世,却发现自己压根不清楚耳伤后的那段时间家里都发生了什么。
不过从结果来看,应当不是什么要人命的大事。
她稳了稳心神,“阿娘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韩氏一早得了消息,说韩恣行被御司台的人带走了。
她眼睛都哭肿了,哽咽着,说了不少。陆夕眠紧盯着她的嘴唇,才勉强了解了大概。
辰时不到,有兵差来传信说韩恣行进了御司台,叫她们不用担心,交代清楚没事的话就会放回来。
“御司台?!”陆夕眠惊道,“他怎么惹上那儿的人啊!”
先帝改革后,大理寺便只接小案,大案要案一律都送至御司台进行初审。
一般能被请进御司台的,多半是牵扯进了了不得的大事里,也因此,韩氏听闻弟弟进了那种地方,才会觉得天都要塌了。
“夫人您别急啊,二公子前两天不是才进了一次,人也好好地回来了啊,小韩爷肯定也没事的!”贴身婢女给韩氏心口顺气。
韩氏捂着眼睛流泪,哽咽道:“陆明灏那个怎能一样,夕眠受伤的事说到底是宫里的案子,又是陛下亲自指派的,别的地儿也管不着。可是恣行他……”
御司台除了办理一般的大案悬案外,还多了项最特殊的职能。
因为首领长官是宣王殿下,所以涉及宫里的一些秘事,或是皇族参与的案子,不宜过分张扬的,也都并入了御司台所审查的范围。
“这么看来,小舅舅要不卷进了一桩大案里,要不就是跟宫里的事有了牵扯……”陆夕眠呢喃道。
“大房出事时,我还在看笑话,谁又能想到,这回轮到了自己身上。”
韩氏自小父母早亡,跟弟弟一起被寄养在族叔家。
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过,她长得漂亮,人性格软,总被欺负,都是韩恣行和人打架才能护她这么多年平安无事。
韩恣行是不成器,整日吃喝玩乐没个正型,但关键时候,他却十分靠谱。姐弟俩相依为命的这些年里,韩恣行从没让她这个姐姐受过一点委屈。
刚过了及笄的年纪时,叔叔家便迫不及待想把她嫁出去。十六岁时成亲的路上,还未到婆家跟新郎拜堂,她就成了寡妇。
她命苦,婆家不要她,族叔嫌她晦气也把她扫地出门。若是没有韩恣行,她只怕早就被那些地痞流氓轻薄至死了。
那会韩恣行才十二岁,便已经能满脸戾气地把比他大十岁的人按在地上叫娘。后来姐弟俩幸得镇南大将军相救,才开始有好日子过。
“眼下他不知发生了何事。叫我如何能放心的下啊。”韩氏擦擦眼泪,叹道,“前几日我还想着,给他找个闲差事做做,总好过成日里胡作非为的跟人家起冲突,他不愿,还跟我吵了一架。”
韩恣行的性子就跟他的名字一样,恣意行事,潇洒自由,想如何便如何,就连亲姐姐也管不住他。
陆夕眠知道小舅舅对韩氏的意义,她很快镇定下来,轻轻抱了抱韩氏。
“阿娘你放心,我一定帮你。”
陆夕眠的亲生母亲过世后,过了两年没娘的日子。后来有了韩氏做后娘,她又感受到了被人捧在掌心里的宠爱。
韩氏对她好,她自然也要爱护韩氏。
“小舅舅和陆明灏不一样,他定不会做害人命的坏事的,我这就去帮你问问,你在家等我消息。”
陆家笼了一层阴云,御司台里气氛也并不轻松。
韩恣行半夜被带到这里来,已经在此枯等了快三个时辰。
从皎月高悬,一直等到了天色将明。
他困得眼皮打架,身子瘫软在过道旁边的座位里,坐没坐相。
总有人来来往往的,凡是打他面前走过的,都要弄出来点声响才行,韩恣行不知道第多少次吵醒,他一腔火气无处发泄。
揪住一个路过的,没好气道:“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被他质问的兵差笑呵呵的,拍掉领子上的那只手,“您且再等等,我们殿下还得有一会。”
一边说着,一边从韩恣行支棱在外头的长腿上跳了过去,抱着卷宗匆匆走远了。
韩恣行:“……”
你再给我踩折了。
不过态度还挺好。
韩恣行冷嗤了声,歪在椅子里,懒洋洋地把腿缩了回去。
又等了一会,天色越来越亮,韩恣行抹了把脸。睡也睡不着,干脆站起身。他站在廊下,对着院子伸了伸懒腰。
手臂刚举过头顶,身后便传来一道温和好听的声音。
“抱歉,韩公子久等了。”
韩恣行慢悠悠回头,瞧清对方的样貌,挑了挑眉。
哟,京城还有这么俊俏的郎君呢?
“您是宣王?”
薛执微怔,笑着颔首,“正是本王,公子请。”
韩恣行揉了揉后颈,也笑出了声。
“老是听说宣王殿下的风姿如何如何,头回见,倒果真如传言一般。”他真心实意地叹了声。
这种恭维,薛执听得太多了。
他没当真,斯文和气地笑道:“过誉了,请。”
二人在屋中落座,韩恣行环顾四周。
屋子挺大,东西不少,瞧着里头的摆件陈设倒是十分朴素,没有多少名贵的东西。
韩恣行抱着肩膀,毫无怯意,“这是审犯人的地方?”
其实他更想说:你拿老子当犯人?
但对着宣王这么张一团和气的脸,委实拿不出对待地痞流氓的那种横劲儿。
薛执摇头失笑,心想着陆夕眠的小舅舅竟也和她一样,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是下属们休息的地方,有些简陋了。”他抱歉笑笑。
“进入正题吧,”薛执没再给对方插科打诨的机会,正了神色,“烦请公子说说当时情况。”
韩恣行喜欢有礼貌且办事爽快的人,早听说宣王对待庶民也是一视同仁,今日所见未曾叫他失望,这种满意致使他一宿没睡好的怨气都消了不少。
他心情好了,人便好说话很多,十分配合地开始回忆前夜的事——
昨日晚膳时候,韩恣行和友人去了春风阁。
“你说说你,来了这勾栏瓦肆之地,竟然还独自一人喝酒,我们小韩爷真是不识风月,无趣,无趣啊!”
韩恣行不管他人说的,他自己向来是怎么高兴怎么来。
“我来此处是听曲儿的,若是看美人儿,我何不回家照镜子?”
友人大骂他不要脸,心里却对他的话深以为然。
就凭韩恣行这张脸,放在京城里也是能数得上名号的,这春风阁里要找一个比他好看的,真难。
韩恣行什么都玩,就是两个底线绝不碰触,一是赌钱,二是女人。酒肉朋友都知道他性子,也不多劝。
有不长眼的往他身边凑,都被人拦了去。
友人勾着美人的腰调笑:“你别招他,把人惹急,小心他跑了。”
说跑就跑,下回就再也不来了。
众人说说笑笑,唯有韩恣行自己独坐在一旁,专心地欣赏乐伎弹曲儿。
他听得入迷,没注意时辰,等回过神来时,那帮狐朋狗友都搂着今夜的红颜知己回房去了。
“嗤,无聊。”
成天就是那档子事,也不怕肾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