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夕眠一激灵,顿时绷紧精神,也不敢回头看。

她的手紧张地微微颤着,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用力,眼神哀求地看着薛执,“帮……”

男人垂眸扫过袖角,嘴角噙着冷淡的笑意,毫不犹豫、干脆利落地撤回袖子。

陆夕眠剩下的声音都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心猛地沉了下去,眼里的光瞬间黯淡。

薛执视若无睹,绕过她往外走去。

没希望了,她想。正垂头丧气,便听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他就站在身后,离她很近的地方。他在她的左侧,好像在说给她的左耳听。

“去宣御医来。”

好不容易寻到人的华春宫小宫女看了一眼被男人挡在身后的女孩,神色犹豫,“殿下,皇后娘娘在找陆姑娘,奴婢把人领回去再宣太医吧?”

男人温和地笑了笑,缓声道:“本王是不该阻你将人领回,皇后之命不可违,你的难处本王知晓。只是听闻这位姑娘在事发时就在现场,目睹了些情况,本王实在在意。”

“陛下要彻查此事,本王必定尽心竭力而为,方能不负皇恩,这点不得已,相信皇后娘娘可以理解。”

宫女受宠若惊,她向来都是按照主子吩咐行事,对方不配合时故意刁难都时有发生,何时听过主子们的解释?这些位于高位的皇亲贵戚更是没有必要多费口舌向她这个小宫女做解释了。

她忙不迭应道:“您言重了,自然是案子为重,只是陆姑娘她……”

薛执抬手打断,笑道:“皇后娘娘那里本王过会亲自去解释,你回去就说是本王执意把人留下,有些细节要问一问陆姑娘,之后本王会派人送她回府,让娘娘莫要记挂。”

小宫女松了口气,领命离开。

打发了人离开,薛执转过身,对上少女亮晶晶的眼睛。

“……”

薛执抬手按了按眉骨,无奈道:“姑娘随本王进殿吧。”

六月的太阳很毒,在外面待了一会,后背便生出一层薄汗。

薛执径自在前头走,也不管后头的小姑娘有没有跟上来。他走得很快,长腿迈一步,陆夕眠要小跑着才能追上他。

金宁宫的主殿未曾受到大火的影响,殿内一切陈设依旧完好。

二人进了殿后便在大殿的两侧对面而坐,薛执正襟危坐,认真地打量着她。

陆夕眠受他影响,不自觉地也端正了坐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规矩些。

她惴惴不安,“殿下……您有什么要问的吗?”

男人看她的目光很温和,并不冒犯,也不会叫人不适。

当然,或许只是因为她知道两年后的事,所以对他有着先入为主的、没来由的偏袒。毕竟宣王殿下在她的心里被过分美化,因而她对他的容忍度出奇得高。

薛执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一直安静地观察她。

虽然他的视线并不惹人生厌,但……但他看得实在太久了!

他长久审视的目光让陆夕眠开始不安,她悄悄蜷起脚趾,硬着发麻的头皮与他对视。

时间开始变得缓慢、难熬,没一会儿功夫,陆夕眠便败下阵来,左顾右盼,不再看他。

整个大殿都静悄悄的,再没有人开口。

直到太医来,陆夕眠才松了口气。

有能力登上帝位的人果然不同凡响,压迫感实在太强。

太医给陆夕眠又诊了一遍伤,重新包扎了一遍伤口。

揭开伤处时很疼很疼,当着外人的面,陆夕眠强忍着眼泪,没有哭。

初次上药时陆夕眠还在昏迷,可此刻她是十分清醒的。疼痛唤醒了她前世的一些不好的回忆,整个人变得恹恹的。

耳侧的血已经干涸,揭开布条时,甚至能感觉到皮肤与细布之间的粘连。

“结痂了,”年轻的太医轻声安抚,目光触及到小姑娘通红的眼眶时,停了下,声音更柔,“可能会有些痛,稍稍忍耐一下。”

陆夕眠勉强笑了笑,还有心情开玩笑:“我感觉到了,黏黏的,是我的血在挽留它呢。”

太医失笑,“你说的对。”

早就被血染透的布慢慢掀开了一角,太医的手顿了一下,眉头慢慢拧起,“这是谁处理的——”

才说了个开头,又生生顿住,将骂人的话咽了下去,只叹道:“不好好包扎,晚上会发高热的……”

“啊!这么严重吗?”陆夕眠被他的话吓到,小鹿瞳瞪得溜圆。她最害怕发热,小的时候有一次差点人给烧傻了。

她受惊地弹直背脊,却忽视了细布的一头还捏在太医的手里。

头随着身体后仰,耳上便传来一阵撕扯的剧痛,她感觉自己的脸侧又被硬生生地撕了一遍。

陆夕眠疼得直抽气,“完了完了,我耳朵是不是掉了?!”

前世好歹还两个耳朵齐全的,若是重生一回变成独耳怪,那也太丢人了。

太医越瞧她越觉有趣,笑道:“还在呢,莫要再乱动了。”

一医一患对答如流,气氛和谐。

“你听得到他的话吗?”一直安静旁观的男人突然开口问。

陆夕眠没有听到,她还专注地盯着太医的嘴,生怕自己错过什么医嘱。

因为死过一次,所以她格外珍惜生的机会,对自己的身体很在意。只有身体好起来,她才能肆无忌惮地做想做的事。

太医给陆夕眠上药,一开始没有在意宣王的问话。可等了会也没等到陆夕眠说话,这才发现不对劲。

他诧异地看了一眼宣王,男人脸色情绪淡淡,看不出喜怒,好像也不在意自己的问题是否得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