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落在她身上的那道男子的目光变得更怜惜了。

“可怜孩子,你放心,此事本宫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苏皇后叹了口气,又顺势道,“叫阿昙送你回家吧,阿昙为人可靠,有他在本宫才放心。”

陆夕眠一个“不”字脱口而出。

苏家姐弟皆略有惊诧地看着她。

陆家与苏家是十几年的邻居,他们也算是看着陆夕眠长大,知道这小姑娘对着与自己交好的人或是主动向她示好的陌生人时,性子就像一团棉一样柔软。

她很孩子气,爱憎分明,且一向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所以此刻陆夕眠的拒绝在姐弟二人眼里尤为突兀,毕竟以前陆夕眠在面对他们时,不是这般态度。

陆夕眠懊恼地咬住唇,在心里暗道了一声本性难改,闭了下眼睛,索性就随了心去说话做事。

再睁开眼时,她没遮掩自己的抗拒,清澈的眸子直视着皇后,坦言道:“娘娘,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说得坦荡直白,符合她一贯的性子,反倒叫人生不出怀疑。苏家姐弟二人对视一眼,都在脑内替她的行为做了解释。

高高兴兴来赴宴,却不想遭遇这飞来横祸。右耳往后能不能再听到声音都不好说,或许这一辈子都摆脱不掉“残缺”二字。

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苏皇后见陆夕眠好看的眉都皱在一起,又见裹着伤处的那团布都被血染得红透,知她定是疼痛难忍的,因此并未计较她否决了自己的提议。

苏皇后眉目柔和,退让道:“那你莫要走太远,待会本宫派人送你回家。”

这次她的声音大了许多,且对着她的左耳说的,陆夕眠没法再装作听不到,于是敷衍地点点头,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苏皇后特意叫来贴身伺候的宫女,她一向体贴入微,叮嘱宫人莫要凑到陆姑娘面前去惹人厌烦。

既然陆夕眠想静一静,便放任她一个人待着,只要人还在她的华春宫里,便不许人上前叨扰。

苏皇后跟着陆夕眠到了门口,就在廊下,继续嘱咐弟弟几句。

陆夕眠出去后也并未走远,她知道皇后铁了心要苏翊昙送她回去,躲不开。

耳朵疼着,心里想着一会要单独面对那个心怀不轨的男子,心口便堵得发慌。

站在海棠树下,陆夕眠望着花已渐渐败落的枝丫,正出神着,有个小太监拢着两手,踏着碎步快步行至大宫女面前。

“陛下听说……”

声音自是听不清的,陆夕眠偏头看过去,正好看到小太监似是在回大宫女的问话,这次她读清了小太监的唇形——

“宣王殿下正在金宁宫查探情况,殿下说,若娘娘这边方便,他等会过来。”

“宣王”二字陆夕眠瞧得清楚,眼前顿时一亮,那一瞬间连耳朵的疼痛都忘了。

陆夕眠目光灼灼盯在大宫女身上,看着她走到苏皇后面前如实禀报。

苏皇后皱了下眉,“宣王怎么来了。”

“陛下在前朝宴请大臣,走不开,便叫殿下来问问金宁宫走水的事。”

苏翊昙见苏皇后脸色难看,心中亦惴惴不安。

“宣王怎么来了,今日不是为他接风洗尘吗?怎的提前离席了?”苏翊昙急忙道,“长姐,今日之事到底是何人所为?你可知晓内情?”

“事发突然,本宫还未来得及详查。”苏皇后拧着眉摇头,她下意识想寻找陆夕眠的身影,一下便撞进了少女直勾勾的目光里。

那目光十分坦荡,丝毫不避讳什么,

即便知道陆夕眠听不到他们的交谈,苏皇后还是压低了声音,“去传话吧,就说本宫这里有客,暂时脱不开身,劳烦他半时辰后再来。”

苏皇后心里没底,若是皇帝亲自来问倒还好糊弄,偏偏是这个宣王。

“不论此事是因何而起,本宫管教后宫不严的罪名难逃,只盼着此事莫要牵连太广才好……”苏皇后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