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急着解她衣扣,先抬手帮她去卸头上沉重的钗鬟,动作细致轻缓,放下她乌黑柔软的长发。指尖轻捏她的耳垂,取下挂在上面的紫玉耳坠,食指抹去她残留在唇角的嫣红口脂。
而后才将目光落在她的衣裙上。
今日她的穿着比寻常更繁复、精致,还刻意挑选了他说好看的藕荷色,从头到脚都是用心的痕迹。
谢纾落在她衣扣上的手顿了顿,沉默许久,开口道:“臣没有忘记和殿下的约定。”
明仪眼睫颤了颤,静默不语,好似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今早江南道出了急务,是我事先未料到的。此事非同小可,需费时谨慎处理,故而耽误了时辰。”谢纾在她跟前,前所未有地放下姿态,坦诚道。
这句话仿佛像在告诉她,他是人,没有办法做到对所有一切都料事如神,也会有疏漏之时。
他了解明仪,她的确是个骄矜又难伺候的女子,但任性有度,绝非不讲道理之人,她是个公主,很明白身为宗室女,国永远排在家前面。
明仪醉眼朦胧:“那为何你议完事不立刻来寻我?”
谢纾回答她:“来见你之前,我需先去取一样东西。”
明仪愣愣的,问:“是何物?”
谢纾只道:“待会儿你便知道了,你会喜欢的。”
明仪目光迷茫,什么叫她会喜欢的?
谢纾深深望着她,在捕捉到她眼里一丝动摇后,微微一笑,抬手解开她细白脖颈前的第一颗衣扣。
“衣裳卡着脖子会不舒服,臣替殿下解开。”他声音体贴道。
谢纾接着去解第二颗衣扣。
明仪似觉察到一丝莫名的危险,捉住谢纾欲解衣扣的手。
“怎么了?”谢纾问她。
他刻意放缓放轻的声线,让明仪有几分松懈,但她仍然坚持道:“不可以。”
谢纾温声道:“若不解衣,如何沐浴?殿下总不会想一直穿着这身沾染了酒气的衣裳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明仪还是觉得哪里不妥。酒醉后思绪混乱,下意识朝后退却。
“别怕。”谢纾声线斯文压抑,似诱哄一般,“臣什么也不做,只是帮殿下。”
明仪犹豫地望着他。
谢纾对上她的眼睛,告诉她:“臣是殿下的夫君。”
这话似在暗示她,他们曾经做过最亲密的事,是世上最亲近的人。
所以不必害怕他靠近。
但……
“你很快就不是了。”明仪牢牢记着要和离之事。
谢纾:“……”
谢纾不同醉酒不清醒的人争长短,只道:“现下还是。”
明仪反驳不了。
谢纾淡淡笑了声,替她解开衣衫上繁复的扣子。
而后把手浸入浴池,替明仪试了试水温:“水温刚好,不烫不凉。”
他所做的一切周到、细致、礼遇、克制,挑不出一点毛病,让人放心和信任,卸下心防。
临了,谢纾用干帕子替明仪擦净身上水渍,只取了薄毯轻轻盖在她身上。
明仪扯了扯松垮垮遮在自己身上的薄毯,道:“我的寝衣呢?”
“不必穿。”谢纾道。
累赘。
反正一会儿也是要被扯掉的,何必多此一举。
清洗完毕,谢纾横抱着明仪回了房。
明仪意识迷蒙,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轻轻抬起,由净室回了卧房。
迷蒙间,她听见谢纾问:“可还有哪里不适?”
明仪醉醺醺的觉得哪都不适,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谢纾把她放到榻上,半敛着眸,端了摆在黑漆梨花木的醒酒汤过来。
“喝了,会清醒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