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陆铭被她的哭声吵醒,强撑着头疼、头晕和恶心,撑着床铺慢慢坐起道:“湘湘怎么了?”

陆湘哪顾得上回答,半天一夜的惊吓,此刻似找到了突破口,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己。

颜竟革不懂,好奇地围着她转了圈,颇是无趣地走开了,目光盯着床头柜上放的煮鸡蛋直流口水。

陆铭一脸青紫红肿地冲他笑了下:“想吃自己拿。”

颜东铮绕过地上的陆湘,按着老二的肩头制止道:“他刚在食堂吃了两个包子,一碗稀豆粉,半份卷粉。”

“这么多!”陆铭担心地冲他招招手,“竟革过来,爷爷给你把下脉。”

颜东铮拉过他的手腕递给陆铭。

号了号脉,陆铭叮嘱道:“小孩子活动大,倒也不碍事。长期可不能这么吃,胃涨大了,长大了控制不住嘴。”

颜东铮点点头,将秧宝放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扶他躺下。

见他一直担心地朝嚎啕大哭的陆湘看,颜东铮抿了下唇,冷静道:“作为医生,她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你若想让她继续在医生这个职业上走下去,我建议你让她去太平间待一段时间。”

陆湘哭声一顿,不可思议地叫道:“你、你让我去太平间?!”

陆铭看她哭着还知道回嘴,唇边露出一个笑,放心了:“行,听你的,等回到沪市我就把她调去太平间上班。”

“爷爷——”陆湘不敢置信地叫了声,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从地上爬起来道,“你怎么能这样?你明明知道我最怕鬼,还让我去太平间?”

“鬼!”秧宝惊呼一声,吓得身子往前一趴,头抵着病床,拉起陆铭的被子往头上一盖,扑腾着小腿往里钻。

颜竟革不知道什么是鬼,以为妹妹在玩躲猫猫,欢呼一声,撩起秧宝旁边的被子,头伸进去,又叫又笑,乐得不行。

颜东铮看得一头黑线。

陆铭扯了扯唇,骂孙女:“看你干的好事,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

这话一入耳,颜东铮眉头就不悦地拧在了一起。

果然就听陆湘叫道:“爷爷你也承认有鬼了吧。青天白日的瞅不见,那肯定是没出来,鬼一般都喜欢在夜间出来游荡。”

陆铭扫眼颜东铮的脸色,气得瞪孙女——死丫头,一点眼色都没有!

颜东铮掀开被子,一把拽出老二,接着又把秧宝从里面薅出来。

“啊!爸爸有鬼——”

颜东铮忍不住怼了闺女一句:“你爸我就是最大的鬼!”

秧宝愣了下,一脸恍然:“对哟!爸爸是大鬼,我是小鬼、小哥是犬鬼,哈哈……天下无敌!”

颜东铮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抱着她在凳子上坐下,问陆铭:“陆小医生能给秧宝施针吗?”

不等爷爷回答,陆湘忙举手道:“能、能,你等一下,我去拿银针。”

说罢,转身跑了出去。

陆铭笑笑:“经此一事,这丫头也该长大了。”

颜东铮对别人长不长大没兴趣,出于尊重,看眼床头柜上的食物,他道:“你早饭吃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冲杯红糖水?”

“麻烦了。”

从兜里掏出蝴蝶给秧宝、老二玩,颜东铮提起暖瓶帮他冲了杯浓浓的红糖茶,又倒了些热水进盆里,把已经凉透的早餐放进去温温,扶他半坐起来,喂他吃喝了些。

陆湘别看做事鲁莽不靠谱,一手银针却尽得陆铭真传。

施完针,颜东铮带着两个孩子跟陆铭告别,秧宝朝陆湘挥挥手:“姐姐明天见!”

“明见。”

出了住院部,颜东铮抬腕看了下表,离下午拿化验表还有五个多小时。没取车,带着两个孩子去邮局。

找服务员要了张贴有邮票的信封,把《开荒》图装进去,颜东铮伏案写邮寄地址。

秧宝好奇地看着信封上的邮票,抠了抠。

小镇除了附近的知青,本地人很少来邮局寄信,遂积存了些老邮票。

信封上这枚是62年发行的,梅老的艺术票。

票中的他,手握长剑,身穿戏服,英姿飒爽。

颜东铮写完最后一笔,移开她的小手,封上信封递给服务员,偏头问闺女:“喜欢?”

他记得原主有本棕色的集邮册,牛皮制,收录了不少邮票,有民国的普票和加价票,还有开国一周年的纪念票,邮电部发行的全套《广播体操》特种票等等,当然,梅老的舞台艺术票,有齿、无齿的也有。

秧宝点点头:“好看!”

“同志,”颜东铮问服务员,“你们这儿有成套的邮票吗?要有趣、好看的。”

服务员想了下:“我记得有几套60年版的《金鱼》,要吗?”

“拿来看看。”

服务员找了好一会儿,才递了五套一模一样的《金鱼》和两套《牡丹》邮票。

金鱼一套12枚,分别印着我国12种名贵金鱼,如:翻鳃绒球,黑背龙睛,水泡眼等。

牡丹一套15枚,以白色打底,印制有了胜丹炉、昆山夜光等15种我国名贵牡丹。

金鱼一套8毛,牡丹一套2.13元。

颜东铮留出三人的午餐钱,剩下的只够买两套金鱼。

秧宝喜欢金鱼,也喜欢牡丹。

“先把金鱼买下来,明天爸爸再带你过来买牡丹好不好?”

秧宝犹豫了下,才恋恋不舍地把牡丹递还给服务员,并不放心地叮嘱道:“阿姨,你帮我留着哈,我明天再过来买。”

服务员笑道:“行,阿姨给你留着。”

中午三人在国营饭店吃的肉丝米线,一人一大碗,秧宝的吃不完,颜东铮先挑了些放自己碗里,又给老二夹了一筷子。

吃完饭,略坐了坐,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去化验实拿化验表。

表上显示,一切正常。

没去打扰陆铭,颜东铮找几位专家写了张证明,证明老二体内病毒已消,不具有传染性。

三人到家,刚过四点,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半空。

颜懿洋在家,没去上学。

一问,上午就没去,起来晚了。娘俩睁眼醒来已是上午九点,一节课都上完了。

再加上,颜懿洋翻了翻一年级的课本,按他的话说:“这么简单的内容,随便拿张试卷,闭上眼我都能考个一百分。你确定去学校一天一天的坐着,不是在浪费我的生命?”

遂说什么也不愿去,在家给沐卉上了一天的文化课,都快把她逼疯了!

三人一回来,沐卉书本一丢,逃也似的跑出屋,跟颜东铮告状:“颜同志,麻烦你,赶紧管管你大儿子,我要疯了,一天啊!整整一天!除了上厕所、吃饭、喝水,他一张嘴巴啦巴啦就没停过,念得我脑壳生疼。哎哟不行了,我要去躺躺。”说罢,风一般冲进里间,鞋一踢扑到床上扯了被子蒙住头。

颜东铮看向颜懿洋。

颜懿洋刚从自行车上抱下秧宝,听她指着邮票上的金鱼跟他说哪个最好看,感受到颜东铮的视线,颜懿洋抬头呲牙一笑:“妈妈想去上工。”

头上的伤还没好呢,上什么工啊,有这时间还不如听他讲课,先把初一的语文、地理、历史过一遍。

“对了,爸爸,连长伯伯中午过来找你,他让你回来后去趟西南坡。”

“好。”洗了洗手,颜东铮拿着老二的化验单、专家证明去了西南坡的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