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喂我

这小孩儿擅打直球,从十七八岁开始就把“爱她”挂在嘴边,可她说出口的“我爱你”更像不留退路的诺言,真要她柔柔软软谈起恋爱、说起那些暗藏心思的喜欢,她又比谁都害羞。

就很可爱,抚平叶行舟突然出现残留的焦灼。

江依柔声唤她:“过来。”

她掀开被子一角,郁溪犹豫了下,脱了风衣外套,小心钻进去,轻轻揽住江依。

她手里还执着握着那颗大白兔:“吃不吃?”

“吃是可以吃。”江依受到了抚慰:“喂我。”

轻翕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郁溪小心把包装纸拿掉,递到江依唇边。

江依不张嘴,她拿着糖碰两碰。

江依微微叹口气:“这么又冷又硬的,怎么好消化呢?”

“是你要我喂你的。”郁溪怕她一天不吃东西低血糖,发起急来:“怎么反悔……”

话没说完,“唔”一声。

江依没输液的那只手接过糖,塞进她嘴里,然后一个温煦的吻贴过来。

像柳叶,像春风,像小猫爪心最柔软的那一块。

郁溪心里有什么东西悄然溶解,变成软乎乎一片。

她感恩江依需要她,需要她的拥抱、体温、和吻,来抵御过往带着寒意的阴影。

糖在她嘴里含了一会儿,又被江依的舌头勾过去。

表面温润的化开后,甜味弥散,还带着江依舌尖的清香味道。接着又被江依推过来,连带着她的舌头也挤进来,那股清香的味道就更明显。

一颗大白兔一点点化得更开,不停在两人舌尖游移,又被紧缠在一起的舌尖挤开,掉到她或她的口腔里。

直到终于一点也不剩了。

郁溪带着一背的汗,抿抿唇,后知后觉领悟着接吻的奥义。

江依眼底水光潋滟,却忍不住浅浅打个哈欠。

她从昨晚开始就没睡了,刚才叶行舟的突然出现又太耗精力,这时药效让那个疼痛退潮,身体的困倦是本能。

郁溪替她掩好被子:“你睡会儿,我帮你看着。”

江依眼皮微耷:“我以为我今晚不会睡得着。”

其实要郁溪说接下来这些话,她是不好意思的。

可在了解江依的全部过往后,心疼战胜了害羞,她抚抚江依额角,声音压低:

“你放心睡,我守着你。”

江依没声响,让郁溪耳朵发烫的反思自己的话是否太土味,又听闻江依的呼吸和缓平稳起来。

江依睡着了。

郁溪替她又把被子掖了掖,望着江依的侧颜。

曾经十七岁只能躲在背后悄悄仰望的人,现在就静静躺在她身边。

睡吧,弥补那些你失去睡眠的愧疚的夜。

我会一直这样守着你,一遍遍让你明白不是你的错。

夜深了,病房里只有输液点滴轻不可闻的声音。

郁溪一秒都没阖眼,盯着那药瓶,直到药快没了,她轻手轻脚起身,去护士站:“要拔针了。”

拔针时又一直在旁边盯着:“你轻点。”

“不是。”护士睨她:“拔针又不疼。”

“总之你轻点。”

护士拿着药瓶出去,压低声交代:“观察下她的状态,到明早没什么事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江依缓缓睁眼。

“吵醒你了?”郁溪伸手理了理她鬓角睡乱的头发,触手才发现:“怎么出这么多汗?”

现在已是秋天,早过了闷热的季节。

江依难以名状的笑了下。

郁溪掀开被子,重新睡到她身边:“还痛?”

江依摇头:“这药挺有用的,不痛了。”

可她也没阖眼,长长的睫毛翕动着,望着天花板一角。

郁溪顺着她视线望过去,那儿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裂开的墙皮,旁边灰扑扑一片也许是蛛网。

郁溪轻声问:“做梦了?”

“嗯。”

江依的声音像是隔着时光琥珀透过来,闷闷的,若不是对着郁溪,她可能永远也不愿讲起曾经的经历。

郁溪也不用问,就知道她梦里有什么。

她默了下,语文从来不是她最擅长的学科,而她第一次切实体会到自己的笨嘴拙舌,不知如何去安慰。

情急之下出口的话是:“那个。”

“你想……要我么?”

江依明显愣了下,眨两下眼,才反应过来郁溪嘴里的“要”是什么意思。

江依问:“为什么?”

郁溪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脖子根都在发烫,扭脸转向一边:“不想就算了,当我没说。”

江依柔柔贴过来亲了下她耳垂,没有进一步动作。

郁溪反而急了,翻身到江依身上:“不要想了。”

“不要想那些事了,都过去了。”压低的声音急吼吼的,黑暗中抓住江依的手往自己身前探索:“你要我吧。”

江依的手那么凉,可郁溪年轻的身体滚烫。

她之前就察觉出欲念像一片春天的藤,与她的相遇唤活了江依的一切欲念,是那些吃、笑、爱的欲念,带着江依活过来。

她愿用这片春藤缠住江依,在往事的泥沼卷土重来时把江依拖出来,不交还,把自己搭进去也在所不惜。

她急切的去吻江依,带着江依的手按过去。

江依轻轻推她:“你想好了?”

若要分的话,郁溪肯定是主动进攻那一方,江依能想象这样的承受,会让郁溪有多紧张和不自在。

可郁溪带着灼热的温度再次贴过来:“想好了,姐姐。”

江依抿唇。

“等一下。”她低声安抚:“我先去洗手。”

郁溪跟到洗手间,从背后拥住江依,下巴蹭在毛茸茸的毛衣上,她在昏黄灯光下帮江依洗手,看光晕在江依贝壳般的手指上泛起,泡沫在两人同样纤细的指间流淌,暧昧纠缠,带着滑腻。

回到床边,郁溪小心扶江依躺好。

她俯身看着江依,江依贴在她耳边问:“刚才叫我什么?”

“再叫一声。”

“姐姐。”

她为了搞科研时有更好的精力,日常跟着航天员做一些体能训练,小腹平坦,有紧致的肌肉线条,此时却放软了姿态,任由江依入侵。

江依偏头吻她耳朵。

跟她那种直愣愣的吻很不一样,江依把她的耳垂含进嘴里包着,湿漉漉的,温润润的,舌尖顺着耳廓往上爬。

郁溪眼皮发颤,莫名想到江依在祝镇租过的房子,外面有片野生的向日葵花田,江依突然离开后她去过好几次,有次下太阳雨,泥地潮漉漉一片又泛起蒸腾的水汽。

她并没想到自己会失控到这地步,可江依投入深邃的眉眼在夜色里染了墨,又让她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江依的手从来都很巧的。

郁溪带着颤栗恍惚的想,江依会给她断掉的书包上绣一架小飞机,会煮很好吃的清汤面。

而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