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郁溪追着江依的车

往后台走的时候,被请来同台聊电影的一个女演员走到她身边:“冉姐,我以前没见过你真人,你真的太美了,跟你一比我都觉得自己不配当演员。”

江依说:“哪儿的话。”

通道上一个粉丝突然冒出来:“冉姐,我喜欢你很多年了!”

安保人员赶紧上去拦:“退后退后!”

粉丝嚷嚷:“我只想要签个名而已!”

他以前在影城工作过,所以知道这条秘密通路,不过偷跑过来只是碰碰运气,谁不知江依是有名的高岭之花,从不走跟粉丝亲近的路线。

没想到江依说:“没事,过来吧。”

助理看了江依一眼。

江依知道这一眼是什么意思,的确,按她以前的习惯,不太会停下来给粉丝签名,因为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对演戏没兴趣,对粉丝没兴趣,对整个世界都没什么兴趣。

可她这会儿不太想回休息室,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粉丝拿到签名如获至宝:“谢谢冉姐!”他走以后,江依仍然站在原地。

助理出声提醒:“江小姐,该走了,叶总在休息室等您。”

江依眸子垂下去。

她呼出一口气:“走吧。”

江依走到休息室,全程垂着眸,可她知道叶行舟就坐在角落,穿着她那一身长袖长裤的黑色纱衣,整个人像一只笼罩在阴云里的鸦,手里握着她那根银质拐杖。

她问江依:“你不舒服?”

“嗯?”江依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心不在焉:“没有。”

“刚才回答主持人问题的时候,你手在抖。”

江依盯着地砖上隐隐裂开的一条缝。

像枯叶上的脉络,一种垂死的美感。

叶行舟说这句话她一点不意外,因为她知道,她的每一次采访、每一次活动,叶行舟都有一台固定机位对着她。

刚才她回休息室之前,叶行舟就在看那卷带子。

放大细节,盯着江依手的颤抖。

“没什么。”江依说:“只是这段时间跑宣传太累了。”

“那就好。”叶行舟说:“夜里挺冷的,把衣服披上吧。”

江依:“我不冷。”

可叶行舟已经站了起来,拿着一件江依的外套站在那里,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倔强的伸着。

江依站起来走过去,垂着眸接过。

叶行舟很克制,两人交接过衣服手又快速分开,连手指都没碰到。

叶行舟说:“走吧,送你回碧云居。”

郁溪坐在影城后门的台阶上。

她不了解邶城,不了解明星的生活,可她脑子清楚。刚才她跑出来跑到影城大门口,看到那儿乌泱泱围了一堆粉丝,都是没拿到首映礼票的。

十月中旬的邶城入夜已经有点凉,今天又起着阵阵的风,可粉丝们围在门口还是一脸幸福:“感谢冉姐回国拍了这部电影!不然都没什么机会在国内看到她!”

郁溪绕着影城走了一圈,在隐秘的角落发现一道后门,连着一条窄窄无人的马路。

如果待会儿江依要走的话,肯定是从这儿走。

郁溪本想站着等的,站在角落,站在一片木芙蓉和香樟树勾勒出的阴影里,可她发现自己腿软的站不住,跌跌撞撞坐到了台阶上。

两条大长腿支起来,膝盖拱着,两只手搁在膝盖上,手指扣着无意识搅动。

江依在舞台上的矜贵优雅美丽。

和江依在祝镇的轻佻妩媚勾人。

像一块磁铁的南北两面,背道而驰,不断撞击着她。

她忽然扯起一边嘴角。

有点好笑的是——江依主演这部电影就叫《撞击》,刚才她全程盯着江依的脸在银幕上或哭或笑,剧情一点没看进去,心里却还是如片名一般,感受到一阵猛烈的“撞击”。

也不知等了多久,等到手指冰凉,脚趾在帆布鞋里无意识的抠紧。

忽然一阵骚动传来。

郁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抬头的时候有点茫然,看着一堆粉丝乌泱泱跑过来,其中有人在说:“我朋友给我说了这影城有后门,冉姐肯定从后门走,低调点低调点,别把更多人引过来了。”

正好这时,一辆豪车从路边滑过来。

郁溪从小没见过豪车,连车都没见过多少,走出大山一年多,这些车的牌子她也没什么概念。但她知道这车绝对特他妈的贵,那流畅的线条,黑曜石一般的颜色,在暗夜里熠熠生辉。

打开的车灯像一张人脸,大肆嘲笑着郁溪的贫穷和卑微。

车门快速打开,露出莹莹灯光,和香槟色的真皮座椅。

这时努力保持安静的粉丝又骚动起来,向一个方向猛围过去:“冉姐!啊啊啊我好喜欢你!”

“冉姐人间真绝色!吊打葛皇一条街!”

“冉冉我喜欢你好多年了呜呜呜!终于见到你了呜呜呜!”

郁溪呆呆坐在原地,她想站起来,可双腿没有一点力气。

她只能捏紧搁在膝盖上的双手,远远看着江依在粉丝群的包围下露出一个头顶。

随着安保人员开道,她看江依能看得更清楚一点了。

披着一件淡米色的风衣,飘逸垂坠的款式,腰部微微束紧,但整件没扣,在夜风里飘起来,显得江依整个人更仙。

黑长直的披肩发下,两缕长条的耳线垂下来,随着她走动一晃一晃,在黑夜里闪着璀璨的光,应和着她脚上镶钻的高跟鞋,点缀着她简洁的装束,显出一种女明星的奢丽。

所有粉丝山呼海啸:“冉姐!冉姐慢点走!”

一脸严肃的安保人员围在江依身边,好像把她围进一个真空的保护罩。

郁溪也不知为什么,自己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其实从小长在外婆家,她从没觉得自己穷。

后来到舅妈家,整个祝镇贫富差距也没那么大,她也没觉得自己穷。

就算后来去了英国,研究室的人都在埋头搞研究,她还是没觉得自己穷。

到现在,她盯着自己放在下一级台阶的双脚,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

她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真他妈的穷啊。

她的脏球鞋和江依的高跟鞋,她发灰的起球的鞋带和江依熠熠发亮的耳线,她的旧卫衣和江依的长风衣。

一切的一切,在她和江依之间划出一条亘古不破的河。

江依被众星捧月的粉丝挡在另一边。

郁溪一个人孤零零在这边。

接着,她看到江依身后不远处,跟着走来一个人。

那人穿一身长袖长裤的黑色纱衣,整个人罩的密不透风,一头黑色长发束在脑后,脸上表情带些阴郁。

她个子不高,走得不快,行动有些受限,可手里一根银质拐杖,跟江依的长耳线一样在夜色中闪耀。

她跟江依是同一个阶层的人。

果然,她走在江依身后,安保人员是不会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