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倦越琢磨越喜滋滋,顺手拉过椅子坐下来,趴在陆清则身边,脑袋靠到他瘦弱的肩上,再接再厉:“可是我很想老师,无时无刻都在想。”
顿了顿,他又低落道:“老师在家中,左有陈小刀,右有林溪,热闹非凡,恐怕都想不起我吧,若不是今日有事,也不会来宫里看我。不过老师能来顺便看看我,我也很高兴了。”
“……”
这小兔崽子,怎么茶里茶气的?
陆清则越听越好笑,往他脑瓜上扇了一巴掌,动作轻得像在抚摸,笑骂道:“你一回宫便忙成那样,我又有些咳嗽,进宫来干什么,打扰你,顺便传染你一起咳吗?收着点。”
宁倦适时收起小脾气,顺便小小声争辩:“老师来宫里怎么会是打扰我,而且我身体好得很,不会被传染的。”
陆清则这回用了点力,拍了下他的脑瓜:“坐直,陛下,你的皇家仪态呢?”
见陆清则又像以往一样教训自己了,宁倦的嘴角满意地勾了勾。
脑袋收回去时,他状似无意间轻蹭了下陆清则的侧颊。
柔软的发梢先蹭过去,旋即灼热的呼吸也在他颈侧一掠而过,攫取了一抹淡淡的梅香。
陆清则下意识地别开了头,看宁倦脸色正正经经地坐直了,又感觉是自己敏感,愣了小片晌,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我来宫里,是想与你谈谈徐恕的事。”
眼下潘敬民突然翻供,咬死不认,只有账本却无书信往来,无法奈何卫鹤荣,反而很容易被卫鹤荣挣脱,半途出什么变故。
卫党在朝廷人多势众,根深蒂固,五军营指挥使樊炜还是卫鹤荣的绝对拥趸,这股力量太庞大,要想干净利落地拆除,是不可能的,得先削弱卫党的力量,再一举拔除。
五军营就驻扎在京卫所,扭头便是京师,樊炜绝对是个大问题,有他在,暂时也不能随意动卫鹤荣。
不过他们本也没想这次能直接解决了卫鹤荣。
用徐恕或许能加快点进程。
若不是徐恕在江右的动静颇大,瞒不过去,他们是想安排徐恕用另一重身份进京的,能让卫鹤荣少一些警惕。
宁倦知道陆清则在说什么,了然道:“探子上报,卫樵目前病情还算稳定,卫鹤荣并不急于一时,我和老师一样,也想加快一点速度。”
他两指一伸,从堆得满满当当的书案间,精准地抽出一封密信,递给陆清则:“这是徐恕的身世,我觉得可以利用一下。”
皇家的背调做得十分厉害啊。
陆清则接过来密信,打开一看,眉梢不由微微扬起。
他知道徐恕是梁家收养的孩子,但没想到,徐恕居然和朝廷也有些关系。
三十多年前,太医院曾有位姓许的院判,这位许院判医术了得,负责一位贵妃娘娘的平安脉。
未料那位贵妃娘娘被惊动胎气,半夜突然生产,大出血而亡。
于是负责请脉,又救人失败的许院判就遭了秧。
那位贵妃是皇帝的心头宠,皇帝震怒之下,许院判一家被下了狱,女眷没入掖庭,男丁悉数处死。
徐恕就是那个漏网之鱼。
出事时,他正在江南的外婆家中,官兵抓捕而来,他匆忙逃跑,坠入了江水里。
别说是个小孩儿,就算是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坠入了江中,活下来的可能性也很低微,官兵等了许久见人没冒上来,便感觉徐恕已经死了,离开报了上去。
但徐恕没死,他很通水性,九死一生逃出来,被梁家的人救了。
梁家家主与许院判有同窗之谊,颇为交好,眼见许院判一家出事,不忍之下,暗地里收养了徐恕,并把他的姓从“许”改成了“徐”,对外只说徐恕是孤儿,见他可怜,便收养了他。
陆清则看完密信,暗暗摇头。
“救不了人,你们一块儿陪葬” 这句话在后世是个被无数人吐槽的烂梗,但在这个时代,从皇帝嘴里说出来,是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