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话陈科也不敢乱说,只得又行了一礼,回去继续与诸位同僚加急研制药方。
宁倦也不敢再离开陆清则的床边,干脆将书案搬到了陆清则屋子的窗边,随时守着。
这一整日,陆清则都在昏睡。
只在傍晚时短暂地醒来了几瞬。
宁倦握着他的手,又惊又喜,眼眶发热,一句“老师”还没说出口,就得来一句虚弱沙哑的骂声:“……滚出去!”
然后又陷入了无休止的昏迷之中。
宁倦抿紧了唇瓣,一声不吭地给陆清则又喂下了一碗药。
到第三日,陆清则彻底昏迷过去,连偶尔的清醒也没了。
仅仅两三日,他像是又枯瘦了一圈,侧影单薄得像张纸,衣袍都空荡了一分,无声无息地到躺在架子床上,脸上没有几分血色,呼吸愈发衰微,气若游丝。
不仅是陈科,其他太医们也进进出出的,感到为难。
按照他们这段时间在病患所的经验来看,陆太傅这高热不退、昏迷不醒的症状当真是……像极了染疫。
林溪和于流 的症状便是这样的,只是林溪的体质比陆清则好得多,即使发病了,情况也比陆清则要好。
陆太傅这……十有八九就是了。
可是这话谁也不敢在宁倦跟前说,只能再三以头抢地,劝宁倦别离陆清则太近,减少接触,戴好布巾以遮口鼻云云。
宁倦都听进去了,又像是没听进去,他会好好戴好特制的布巾遮好口鼻,从陆清则房间里出来就洗手更衣,但药一定要亲手喂,不愿假他人之手。
一股阴云似乎笼罩在官署上空,过往的人都低头敛目,神色凝重,不敢说笑。
好在几日过去,接触过林溪的人都没有出现症状,包括宁倦也依旧安稳无事。
第四日,郑 先从安置所里出来了,宁倦难得跨出了小院,给郑 吩咐了几句话。
一刻钟后,郑 便又领了一百人,策马狂奔,离开了集安府。
宁倦稍微离开了会儿,便由一位太医和长顺在屋里照看着陆清则。
等他回到屋里,就听到了更糟糕的消息。
长顺尖细的嗓音像条绷紧了弦,颤声道:“陛下,陆大人、陆大人忽然喝不进药了,您之前喂的药,都吐出来了……怎么办啊陛下?”
宁倦的脸色一下变得极度难看。
病患所的很多病患就是这样的。
头一天出现风寒的症状,第二三天愈发严重,然后开始吃不进药,吐个不停,这就是发病的前兆了。
一旦发病,痛苦就会升级,要忍受生不如死的病痛,许多人甚至熬不过这一关。
分明是伏暑,一股寒气却从脚底窜到了后脑门,宁倦的心口都在发凉,连日来的不眠不休似乎将他击垮了一瞬,他的身体忽然晃了一下。
长顺声音都变了调,和太医慌忙扶住宁倦:“陛下!”
宁倦闭了闭眼,抬抬手,示意他们安静,走到床边坐下。
陆清则的眼睫自然地阖着,仿佛是当真睡着了,那丝生机聚在眉间,有种将散未散的摇摇欲坠之感,宁倦只是看一眼,就感觉心口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大手摄住了,但隔着一层布巾,他也连稍重一点呼吸都不敢,唯恐将陆清则最后的生气惊散了。
他不声不响地将陆清则半抱起来,陆清则毫无意识的,身体没有丝毫力气,软软地歪倒了一下,宁倦又稍微用了点力,将他托搂到怀里,接过长顺手里的药碗。
长顺和太医看得眼角抽了一下。
他们理解陛下关心陆大人的心情,但这个姿势……是不是有点……
长顺越看越感觉不对,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呆了半晌,忽然针扎了似的,猛地拉着那名太医就往外走去:“您去忙吧,陆大人就交给咱家和陛下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