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他刺下去了呢?!
陆清则也有点惊魂未定,但习惯使然,并没有太大幅度的动作,两指夹着匕首,轻轻移开,无奈道:“我在外面叫过你一声,没回应,以为你睡着了。”
宁倦却没听他解释,不声不响地扑到他怀里,身体还在发着抖,死死将他扣在怀里,几乎有些哭腔,每一个字都在颤抖,咬牙切齿的:“陆怀雪,你要吓死我。”
陆清则怔了怔,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晕船的晕眩感好像消磨了宁倦的意志,被他温声一哄,平时总喜欢装得成熟稳重的少年大力攥着他的衣角,哭腔彻底放了出来,因为情绪的巨大起伏,呼吸的频率错乱,剧烈地倒抽着气,肺腑仿佛要随之炸掉一般,声音控制不住地放大:“你差点就死了!”
陆清则还是头一次被宁倦吼,愕然地还想继续哄,就察觉到脖颈间有什么热烫的东西滴滴落下。
他静了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少年皇帝的眼泪。
他看着宁倦长大,从未见他掉过泪。
这是第一次。
上一世因心脏病,陆清则从小就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长大后也已成了本能,看似和蔼近人,其实情绪是很淡漠的,骨子里的温和与冷静杂糅,习惯了与旁人保持看不见的距离,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是最冷静的那个。
所以他对情绪的感知能力,其实是比较弱的。
就像刚才,他只是以为宁倦被吓到了,直到宁倦哭了,他才恍惚意识到,宁倦好像不仅仅是被吓了一跳。
陆清则安静下来,回搂着宁倦,轻轻拍着他的背,等待他慢慢从情绪里抽离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宁倦极度紊乱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抬起头,眼尾湿漉漉的,勾着浓墨般惊人的黑,俊美的脸水洗过似的,浑似只可怜兮兮的落水小狗。
他又仔细地打量了一圈陆清则,小心地伸出手,从温热的脸颊摸到完好无损的喉咙,又贴近他的心口,听到里面一阵一阵的、虽不算强劲,却足够规律的心跳声,才终于从魇住了般的恐惧状态里脱了出来。
只是脑子里依旧还在嗡嗡的发麻,心情就如身下的楼船,在水里漂浮不定,游移着不安。
陆清则被他摸得痒痒的,喉结滚了滚,忍着没动,看他平静下来了,才伸手给他擦了擦脸:“冷静了?”
宁倦的嘴唇动了动,依旧攥着他的衣角没吭声。
未来几日,如果陆清则不在他身边,他恐怕是再也睡不着了。
陆清则顺势把他往里面推了推,钻进了被子里:“别想太多,我好好的,也不会离开,本来就是来看看你的情况的。”
说着,陆清则把手放到他胃部的位置:“还难受吗?”
宁倦苍白着脸摇摇头。
经过那惊魂一吓,什么凡尘俗事都被抛到了脑后,刚刚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只感觉如果再吐,恐怕是该吐血了。
他现在满心只有陆清则。
平时睡一起,一定要划个楚河汉界的陆清则这会儿也不嫌宁倦热了,主动搂着这个已经比自己还高大的少年,一手替他捂着胃,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嗓音柔和:“安心睡吧,最近几日,我都陪你睡。”
清冷的梅香萦绕在身周,伴随着淡淡的清苦药味。
宁倦默不作声地将陆清则又往怀里按了按,深深地、长长地呼了口气。
太好了,陆清则没有事。
舱室内重新静下来,陆清则容易感到疲惫,加之轻轻摇晃着的船舱天然带有催眠力,没有多久,便恍恍惚惚地睡了过去。
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宁倦终于敢再近一步,低下头,与他额头相抵,阖上微颤的眼睫。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陆清则的安危原来对他这么重要。
陆清则若是死了,他恐怕会疯掉的。
他简直想把陆清则圈起来。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宁倦才平和下去的心跳陡然又加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