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普通百姓眼中,小吏又是旱涝保收、吃穿不愁的美差,恨不得为此抢破头。
久而久之,小吏如同样入籍容易出籍难的匠人那般,成为特殊的小家族。
如果没有意外,能在刑部大牢担任小吏的人,家中必定还会有其他小吏。
阿不罕冰点头,解释道,“他祖父因遭受水灾自愿卖身为仆,因为救出城阳侯府溺水的郎君,得到主家的赏识。不仅在短时间内积累大量的金银财宝,也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终究还是被排挤出府。好在诚阳侯看重被他所救的郎君,特意交代管家,允许他将积攒的物件都带走。”
狱卒的祖父也算是心有成算的人,趁着诚阳候还没忘记他,立刻将积攒的所有钱财变现,用近乎双倍的价格‘买’下刑部小吏的名额。
三年后,狱卒的祖父娶了同僚的独女,与妻子孕育两个儿子,分别继承他岳父和他身上的小吏之职。
在刺客的饭菜中下毒的狱卒,是第三代小吏。
他的父亲虽然也是娶父辈是小吏的女郎,但外祖父的小吏之职没有传给他母亲而是传给他舅舅。
纪新雪听得满头雾水,心中的警惕陡然拔高。
丰富的经验告诉他,这种亲戚连着亲戚,不知不觉间织成关系网的群体极度危险。只要深究,必定会有问题。
尤其是这种,关系网中的所有人都因相同的原因难以挣脱,更容易产生‘胆大包天’的念头。
遇事不决,先整理资料。
纪新雪仿佛闲逛似的绕着牢房走了一圈,笑道,“我和凤郎已经与纪成说好,要在今日决出猛兔大将军,明日再来审问他们。”
阿不罕冰愣住,询问的看向纪 屿。
猛兔大将军?
虽然用词很容易理解,但他想象不到。
他在 见过斗虎、斗马,在长安见过斗蟋蟀、斗公鸡。
无论是在哪里,都从未见过有人特意斗兔子。
斗什么?
比哪只兔子跑得快,还是挖洞快?
“胡闹!”纪 屿沉下脸呵斥,“朝臣们信任你和凤郎,才举荐你们继续调查这件事,阿耶更是因担心你们束手束脚,特意令凤郎暂任金吾卫右将军。你们竟然满脑子都是兔子?怎么能对得起阿耶的信……”
纪新雪拉住纪 屿的手臂往外走,眉宇间满是惆怅,“我和凤郎原本想在明日封笔后,去温泉庄子住到除夕。为了能多些时间在京郊庄子玩耍,特意熬夜收拾随身的东西,没想到会突然被这件事绊住脚,下次有空闲的时候,说不定要等到明年。”
纪 屿明知道纪新雪突然说这些与正事毫不相关的话,是故意转移话题,却不忍心看到纪新雪露出任何失望的情绪。
他沉默片刻,低声道,“别离开长安,朝臣们都在看着。你和虞珩在安国公主府休息两日,我让人搬去些卷宗,你们得闲时尽量花点心思研究。”
纪新雪闻言,立刻忘记原本是想要说什么,眉眼弯弯的应是。
不在刑部大牢查看卷宗,是因为他怀疑刑部大牢中,不仅是下毒的狱卒有问题。
虞珩落在后面,低声问阿不罕冰,“最近有没有比较陌生的人总想与你套近乎?”
阿不罕冰歪头陷入沉思,忽然说出大串的 语。
虞珩抬手掩住上扬的嘴角。
这是他为数不多能听懂的 语,同样是长安朝臣最熟悉的 语。
‘抱歉,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谁也不知道,阿不罕冰会不会在与别人流利的以虞朝官话交流后,突然变成对虞朝官话一窍不通的纯外族。
“我听说你为 王族提供……”
虞珩打断阿不罕冰还没说完的话,语气又轻又缓,“不是为 王族,是为陛下分忧。无论是突厥王族、南诏王族、还是吐谷浑王族、甚至是新旧柔然的王族,我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