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新雪眼中浮现嘲讽,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朝臣们‘围攻’。
“臣等所奏皆是为国为民,公主为何要恶意嘲讽?”
“公主不妨大度些。”
“臣知公主在安业和商洛施行新政,是体谅百姓。但橘生南北不同,公主的封地也与普通州府、县衙不同。百姓尚且不会因为公主思虑不周,毁坏他们平静的生活而怨恨公主。公主何必因为臣等所说的实话心生不满,便中伤我等?”
……
纪新雪退后半步,免得最前方的人口水喷到他的裙摆上。
等到朝臣们慷概激昂的情绪彻底过去,纪新雪才重新翻开折子,冷淡的开口,“刘达的酒楼,每年购买食材、调料等物,需九百两银子。用于修葺酒楼、补充碗筷,需二百两银子。给伙计和厨子的工钱和节礼,需二百两银子。”
朝臣们见纪新雪姿态从容,言语间对刘达的酒楼极为了解,皆悄悄看向上折的御史。
“酒楼去年的流水是三千两银子。按照新政,先扣去总共一千三百两的支出。剩下的一千七百两银子中,需要交纳十分之三,也就是五百一十两银子的税,还能剩下一千一百九十两银子的净利润。”
纪新雪抬起眼皮,看向已经满头冷汗的御史,虚心问道,“如果本宫没记错,你身为六品御史,每年的禄米和禄银只有千两银子。刘达每年的收入,比你还多一百九十两银子。他怎么会过不下去,只能关闭酒楼?”
御史猛地低下头,恨不得能趴在地上躲避纪新雪的目光。
纪新雪顺势看向御史身侧目瞪口呆的朝臣们,“你们知不知道?”
没等朝臣们回答,纪新雪就好心的为众人解惑,“因为刘达每年都要给某佟姓郎君一千二百两银子的孝敬。”
“公主莫要胡……”
纪新雪脸上的笑意陡然收敛,目光定定的望着开口的朝臣。
朝臣被纪新雪的气势震慑,下意识的反驳戛然而止。他仿佛鹌鹑似的低下头,恨不得能藏入尘埃中。
纪新雪的目光在朝臣中巡视半晌,终于找到佟姓郎君的伯父。
他似笑非笑道,“京畿推行新政之前,刘达每年只需交纳全家五口的人头税,共百两银子。”
“三千两银子的收入减一千三百两银子的成本,再减百两银子的税款,能剩一千六百两银子。从中拿出一千二百两银子孝敬佟姓郎君,剩下的四百两银子足够他们一家五口日常嚼用。还能攒下儿子的聘礼,女儿的嫁妆。”
“奉天施行新政后,扣除经营成本和税款,刘达每年只能剩下一千一百九十两的银子。再孝敬佟姓郎君一千二百两银子,刘达辛苦整年反而赔钱,怪不得要关门大吉。”
“佟侍郎,本宫有没有算错?”纪新雪问道。
刚上任半年的户部右侍郎狠狠咬住舌尖,用疼痛勉强保持清醒,张嘴就是浓郁的铁锈味,“臣、臣不认识,小小的酒楼掌柜!”
“本宫又没说你认识刘达。”纪新雪哂笑,“你急什么?”
话毕,他看向御史台的位置,“原来是我冤枉了御史,御史写在折子上的内容皆是实情,只是‘不小心’落下些不重要的内容。”
见御史们像同窝的鹌鹑似的挤在同处,纪新雪面露不忍,将有关于刘达的折子递给正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的纪明通。
他漫不经心的道,“罢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御史急着上奏,偶尔有疏忽的地方也是人之常情。”
纪明通面露不满,想也不想的道,“御史整日要求别人做圣人,凭什么不严于律己?”
“你懂什么?”纪靖柔双手抱胸,嗤笑道,“这叫为官之道。”
“靖柔!”纪敏嫣眼含责备的看向纪靖柔。
纪靖柔眉宇间的桀骜立刻收敛,乖巧的低下头,“我知道错了。”
没用纪敏嫣提醒,她便朝着神色各异的朝臣们长揖,直到广袖及地才起身,诚恳的道歉,“本宫年幼不知事,刚才的话都是胡言乱语,请众卿莫要与本宫计较。”
纪新雪轻咳了声,提醒姐妹们,他总共挑出三封折子。刚才只说了刘达,还有两个人没说。
李梅,名下有五千亩地的大地主,因为新政,卖了两千亩地,只留三千亩地。她的信息也在纪新雪特意让人收集的‘特殊样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