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眼睛似乎能看到每处旁人看不到的阴霾,想要治愈这些阴霾处的细小伤疤。
纪新雪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忽然主动移开目光,避开和虞珩的对视,姿态少见的狼狈,“等会让金吾卫去周围看看有没有野兔,想吃烤兔子。”
虞珩拍了拍纪新雪的肩膀,先去帐篷外吩咐金吾卫去找野兔,回来后继续用鸡蛋给纪新雪滚眼周的红肿。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开口,“阿雪,我记忆中最狼狈的日子,是挨了大伯父的耳光,连夜离开英国公府的那天和第二日。”
“我顶着红肿的脸像是丧家之犬似的独自去找林钊,就像是亲口对林钊说‘我错了’。第二日还要以狼狈狰狞的面孔去面对阿祖和朝臣。”
纪新雪紧绷的肩颈稍稍放松,想要睁开眼睛去看的表情却被覆盖在眼睛上的手阻止,只能抓住虞珩的衣袍,“都过去了。”
虞珩没理会纪新雪的话,继续道,“然后你坐着国子监的小驴车来看望我,谢谢你带我走出来。”
纪新雪难以招架忽如其来的煽情,虞珩的话让他脸上臊得慌,不知道第多少次对虞珩强调,“要不是你听了我的话,故意瞒着英国公府的人准备在安国公主府大祭,你大伯也不会”
“如果不是听了你的话,我也不会看清他的真面目,更不会下定决心,立刻搬出英国公府,回到安国公主府。”虞珩打断纪新雪的话,语气格外郑重,“是你带我走出困住我八年的地方,现在,能让我带你离开困了你七年的小院吗?”
纪新雪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他似乎感觉到有水痕正顺着他的眼眶和虞珩的手掌落下。
人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落泪?
第95章 三合一
眼前手掌忽然移开,虞珩的面孔与光线同时出现。
面对虞珩关切又包容的目光,纪新雪再次生出想要逃开的念头,他遵循本能克制住这个想法。
“小院里的生活没什么特殊的地方,我已经忘记了。”
纪新雪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宇间既有认真又含着困惑,仿佛被水雾冲洗过的凤眼中只有虞珩倒影,没有半分阴霾。
“嗯”虞珩应声,像是信了纪新雪的话,又像是无可奈何的叹息。
他弯腰握住纪新雪垂在身侧的手腕,不出预料看到个棱角分明的小拳头,以温和又坚定的力道将蜷缩成一团的指节依次捋平。
将彻底舒展的手放在纪新雪的腿上,虞珩又细致的照顾另外一边的倔强小拳头。
纪新雪的脑海中涌现许多复杂的念头。
其中既有他不愿意深思的灵光,也有他此时没有心情在意的细节。他放任这些念头在他的脑海中肆意生长、纠缠,理智却躲在眼底打瞌睡,呆滞的随着虞珩的双手移动。
虞珩朝着纪新雪满是遍布月牙痕迹的手心吹了口气,咽下想要问纪新雪疼不疼的话,因为他知道纪新雪必然会说‘不疼’。
他仿佛不经意的道,“你从来都没对我说过从前在小院中的日子。”
自从知道纪新雪曾被困在小院中七年,虞珩就一直想知道纪新雪这七年的经历。因为怕纪新雪提起往事会伤心,所以他从未开口询问过。
纪新雪没有对虞珩说谎,他确实已经将七岁之前的事忘得七七八八。
如今回想起来,三岁前的他每天都想着要如何越狱,奈何精力有限,往往还没离开房间就会被抓回床上。
过了三岁,他已经通过身边之人的言语、偶尔会在夜深人静将他抱走的人种种蛛丝马迹猜测出他为什么会被当成小娘子养,同时也明白,为了让他活着,有多少人冒着被精神病皇帝砍头的风险。
之后的生活仿佛只有每日按时起床、洗漱用膳、学习女子礼仪、用膳、午睡、练习女子礼仪、用膳、与钟淑妃学几个字、睡觉。
纪新雪不想回避虞珩的关心,他仔细回想半晌,终于从记忆中找出不同寻常的事分享给虞珩。
他五岁的时候,曾在院子里捡到只还活着却飞不起来的幼鸟,以为是树上喜鹊的幼鸟,亲自在回廊下搭了个鸟窝。
想着如果大喜鹊没办法将幼鸟带回鸟巢,也可以在回廊下的鸟窝里喂养幼鸟。等到幼鸟长大,学会飞行,就能自行回窝。
侍女却告诉纪新雪,大喜鹊注意到幼鸟的存在,不仅没有像纪新雪猜测的那般来喂养幼鸟,反而趁着仆人们没注意的时候,抢仆人们给幼鸟的食物喂养树上鸟巢中的幼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