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州刺史在赌,赌朝廷查不到他的罪证,赌长安的人至少会护着他的家眷。
“张思仪,带人去将金吾卫营地中的刺史家眷带来。”纪新雪盯着商州刺史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去问那些罪人,有没有指认商州刺史家眷的罪名,提前将太医叫来,命金吾卫即刻开始审问。”
商州刺史的瞳孔猛地收缩,有气无力的声音忽而中气十足,“难道您要屈打成招?!”
纪新雪笑了笑,气定神闲的摇头,“你放心,我只会让金吾卫仔细辨认他们有没有说谎,绝不会冤枉人。提前召太医只是有备无患,怕你的家眷对金吾卫有所误会,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吓昏过去。”
“哈哈哈。”商州刺史忽然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悲凉笑声,颓废的趴回地上,“我为官二十载,想给长孙凑副像样的聘礼都要缩衣减食,自认除了老妻和长孙没对不起任何人,最后竟然要连累他们因我受牢狱之灾被屈打成招,哈。”
纪新雪赞同的点头,“你确实对不起陈氏和孙子,陈氏因为只给生下个女儿就伤了身体再也不能生育愧疚了将近三十年。在女儿招赘怀孕后为了能让女儿生下白白胖胖的孙子,整日给女儿吃大补之物。”
“哪怕大夫劝陈氏再给女儿大补,会使女儿因为胎儿过大难产,陈氏也丝毫不顾及女儿。还在女儿难产的当天因为听产婆说女儿会在此次生产后再难有孕选择保小。”
发现商州刺史的哭嚎声逐渐变大,仿佛是想以此逃避他的话,纪新雪嗤笑,故意走到商州刺史身边才继续开口,“陈氏不仅没在女儿死后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为了防止孙子与你离心,千方百计的撵走了女婿。你孙子更可怜,从小就在杀母仇人的抚养下长大,坐卧行走的都要严格按照陈氏的规定去做,否则就要去跪你女儿的牌位。”
“你妻子、你女儿、你孙子身上的苦难都来源于不忍看你‘绝后’,你却没有告诉他们,你”
“公主!”身体越来越僵硬的商州刺史忽然暴起,还没来得及靠近纪新雪就被始终护在纪新雪身侧的虞珩一脚踢开。
商州刺史倒在地上后立刻支着身体昂起头,语无伦次的道,“我对陛下的忠心青天可鉴,我唔,唔!”
金吾卫在虞珩的命令下按住商州刺史,直接卸了商州刺史的下巴。
纪新雪终于感受到商州刺史内心盔甲的缝隙,眼中却没有半分喜悦,语气中满是冰冷尖锐的嘲讽,“你却没告诉他们,你在女儿难产逝世后养了个外室,为你生了对聪慧的龙凤胎。”
商州刺史将外室和龙凤胎藏的很好,不仅刺史夫人从未察觉到外室和龙凤胎的存在,就连时时刻刻盯着商州刺史一举一动的商州诸县的县令们也不知道商州刺史还有外室。
好在纪新雪早在发现开府宴客时被坑了大几万两的银子,就专门派金吾卫去盯着商州刺史,才发现商洛刺史府隔壁的母子三人根本就不是所谓北方武将的遗孀和遗腹子,而是商州刺史的外室和孩子。
刺史夫人陈氏平日里对亲孙子百般苛刻,对待隔壁的龙凤胎却百般宠爱,常常说龙凤胎中的女孩像她的女儿,要认那个女孩为义女,还生出过将那个女孩聘为孙媳的想法。
商州刺史觉得安武公主是在诈他,珍娘跟他的头几年始终在河东道生活,等孩子们长到七八岁,他才费尽心机的为珍娘和孩子们安排北方武将的遗孀和遗腹子的身份将他们接到商洛。
除了珍娘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死了,连龙凤胎都不知道他才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安武公主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
从未有过的惶恐袭上商州刺史心头,他疯狂的摇头,即使不能说话也忍着下巴处剧烈的疼痛做嘴型。
‘不要牵连无辜。’
如果他提前做的那些安排没用或者安武公主铁了心的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只有珍娘和龙凤胎才有可能活下来。
他们一定不能和他扯上关系!
商州刺史几乎要被各种复杂的情绪彻底淹没,好不容易才找到被挤到角落的理智。
不能慌,不能认罪,尤其是不能在安武公主提起珍娘和双胞胎后认罪。
这样非但不能保护珍娘和龙凤胎,甚至会让安武公主更加确定珍娘和龙凤胎与他有关系。
无论接下来的事如何发展,他唯有坚持是安业县令等人污蔑他。
找回冷静的商州刺史不再挣扎,抓紧时间养在挣扎的过程中快速流失的体力。
以珍娘的聪慧,就算安武公主命金吾卫找上门,珍娘也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大宝和小宝短时间内都不会有事。
他必须持与珍娘和大宝小宝撇清关系。如果安武公主让金吾卫对他动刑,他便在身体快到极限的时候故意做出屈打成招的模样,反而更有可能让安武公主相信他与珍娘和大宝小宝没有关系。
想通之后,商州刺史不仅不再害怕,反而开始期待与纪新雪的新一轮言语交锋。
他已经对不起陈氏和女儿,绝不能再对不起珍娘和大宝小宝。
纪新雪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下衣袖上褶皱,在商州刺史隐含期待的目光中毫不犹豫的转身朝着牢门走去,他已经知道想要的信息,没有必要继续与商州刺史浪费时间。
比起以死磕的方式撬商州刺史的嘴或者探究商州刺史藏在心底的亏心事,当务之急是找到商州刺史这些年用人命积累的钱财。
只要找到那些钱财就能给商州刺史定罪,减轻长平帝拖住朝臣为他争取时间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