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长史那边应该也有这样的能人,但我信不过他们,等陛下派来的人看过你是什么情况,我们再商议要怎么办。”
话毕,虞珩已经顺着纪新雪的想法考虑到别处,“回公主府后,让太医仔细检查你平日所用的物品,你身边伺候的人所用的东西也要查验。我们去城郊庄子住段时间,让太医和金吾卫细细的探查公主府是否有不妥当的地方。”
纪新雪抱着软枕点头,边回忆边道,“我在长安时只是偶尔在夜间难以入睡,但前日睡得晚了,第二日就会起的晚些。”
“从长安赶往商州的路上,夜间还是难以入睡,白日也在马车上颠簸,无法补眠,才开始精神不济。”
达到安业公主府后,纪新雪的情况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有加重的迹象,他却以为是因为尚未缓过赶路的疲惫就开始宴客,身体才会吃不消,想着等熬过宴客就会逐渐恢复正常作息。
正是因为宴客期间的疲惫,纪新雪才无暇顾及其他事,没及时发现公主府的‘银库’漏了个大洞。
算计公主府的江南富商离开安业后,纪新雪特意闭门休养半个月,身上的疲惫确实有所减轻,夜间多思难眠的情况却愈发严重,即使睡着也容易惊醒,时常睁眼等待天明。
因为所思所梦的事大多和虞珩有关,纪新雪理所当然的将症状归结到亏心事上,完全没想过他有中招的可能。
虞珩仔细将纪新雪的话记在心中,沉吟半晌后才再次开口,“求陛下再遣两名太医来安业,我也会让莫长史寻些擅长偏门的大夫。”
太医每三日就会为纪新雪请平安脉却从未提起纪新雪的异常,无论是心中有鬼还是明哲保身或者单纯医术不精,还不如鱼儿观的老道士,都不宜再留在纪新雪身边。
纪新雪点了点头,再次用力的揉捏额心,低声道,“去城郊的庄子后我有事要告诉你。”
无论他是生病,还是被人暗算,都要和虞珩在庄子住到他给自己定下的三十日期限,然后将性别告诉虞珩,不能拖。
虞珩见纪新雪虽然神色严肃,神情和语气却极疲惫,既心疼纪新雪受苦又悔恨没能早些发现纪新雪的异常,故意与纪新雪逗趣,想要让纪新雪放松些,“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我小心!”
纪新雪正在与心头止不住的焦虑和烦躁做斗争,先被突然暴起的虞珩扑倒,然后才听到马车外各种惊呼和骏马焦躁的嘶鸣。
“地动!是地动!”
“不要管马,保护公主和郡王!”
纪新雪尚未彻底分辨出外面杂乱的声音是在说什么,忽而感觉到天旋地转,只来得及抱紧虞珩。
没过多久,马车外忽然传来令人牙酸的撞击声,继而是失重的感觉,随着更大的震动和声响,虞珩和纪新雪以悬空的姿势重重的砸在马车里,导致原本已经平稳的马车再次失重。
二人分别顺着已经奇形怪状的马车倾斜的角度朝着两边滑落,纪新雪咬紧舌尖,忍受浑身上下的疼痛拼着最后的力气扒着将断不断的木板翻到虞珩那边。
虞珩在变故发生的第一时间将纪新雪护在怀中,身上的各种撞伤远比纪新雪严重。
他还有意识,知道他身边已经没有纪新雪,正无力的顺着马车滑落。虞珩想爬起来去找纪新雪,哪怕只是喊一声纪新雪让他能听到纪新雪的回应也行,可惜无论他如何努力,嗓子眼都像是被糊了浆糊似的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仿佛过了十年那么长的时间,虞珩无神的双眼勉强恢复焦距,正好看到模糊的身影翻过顺着裂开的木板‘长’出来的树枝,试图在马车上方快速下坠的完整木板砸下来前越过急速缩小缝隙翻到这边。
虞珩的双眼猛地瞪大,“阿雪!回去!”
他用尽全力的吼声实际上的声音不过蚊蝇。
‘哐’的一声巨响,继马车其中一面彻底变成两半后,与它对应的那一半也狠狠砸在粗大繁茂的树枝上,顺着木板裂缝倾泻到马车内的阳光正好照在虞珩布满血丝的双眼上,被日光刺激出的泪水让虞珩本就不清晰的视线彻底模糊。
本就伤痕累累的马车无法再承受如此重的打击,发出濒临崩溃的哀嚎,虞珩却万念俱灰,他闭上眼睛,惧怕看到让他无法承受的画面,完全不在意马车会不会在下个瞬间粉身碎骨,他会因此面临怎么样的命运,唯有声声又轻又哀的“阿雪”
卡着最后的时间翻过来的纪新雪落下时撞到固定在马车中的座位,在几乎昏厥的时候听到虞珩可怜兮兮的喊他,生怕再不应会听到虞珩的哭声,以早就被咬破的舌头用力顶着牙齿保持清醒,挣扎着支起身体爬向虞珩,竭尽全力的咬清每个字,“我在,凤郎。”
虞珩立刻睁开眼睛,视线已经恢复正常,即使有泪水也不会阻挡他看到纪新雪脸上狼狈的笑容。
金吾卫临时找来的马车马车不算小,但已经在落下的过程中隔成两半,所以纪新雪和虞珩的距离极近,如果虞珩刚才没有立刻绝望的闭上眼睛,只要他抬腿动一动就能碰到纪新雪的身体。
纪新雪好不容易挪动身体靠近虞珩的时候,虞珩却忽然小幅度的往后蹭了蹭,“别过来,我们也许在树上。”
无论是通过头顶已经裂开的木板看到的绿叶,还是顺着破破烂烂的马车上的大洞到的树皮都能证明这点。
除此之外,虞珩还能听到其他不妙的声音,他深深的望着纪新雪,苦笑道,“有木头的响声,可能是我这边的马车要坚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