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君晏逐渐明白。

很久很久以前,当天道的一点灵犀被冶昙捕捉赋予人的意识时,就已经注定了万年后,子桑君晏和冶昙的重逢。

这个约定是注定会发生的。

因为,这是有过冶昙的世界。

所以,天道尤为爱这个世界。

爱祂和冶昙曾经走过的一草一木,每一束阳光、雨露,每一缕照耀过他们的月光。

这份爱,和天道为了延长世界存活的时间,毁去地府轮回,遏止高阶修士的存在违背,也和疯了的天道因为冶昙不喜欢这个世界而产生的自毁违背。

为了让这个世界活下去,天道必须先封印他自己,让进入轮回,没有记忆的暄叶和子桑君晏分别来执行这道指令。

因为这是有过冶昙的世界,因为天道尤为爱这个世界。

所以,即便是进入轮回,白纸一样一无所知的子桑君晏,爱这个世界。

所以,万年后的子桑君晏注定会救一朵折枝的花,和万年后的冶昙相遇。

让子桑君晏从万载冶昙飞升的那一刻,就开始期待未来。

可是,冶昙飞升的三百年后,他却没有遇到那朵优昙婆罗。

世间,再也没有优昙婆罗。

子桑君晏守着这个无可避免在劫灭里逐渐消亡的世界,在无尽的时间里忘记了时间。

属于天道君晏的,属于盲书生的,属于子桑君晏的,属于暄叶的,天道所有的意识在时间的漩涡里浮现又沉沦。

有时候在疯:“骗子,他不会回来了。他不爱这个世界,我也不爱了。我替他毁了它,我让你飞升,你替我问问他,现在高不高兴?”

有时候闭着眼睛,笑得薄暖又无心:“我不认识他,我也不会爱他,我修无情道,注定要飞升。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修无情道?他为什么修无情道?”

有时候微笑着却像流泪,习惯寂寞的样子:“少爷说的故人,是什么意思?我已经忘了。请你,帮我看一眼,少爷种下的花,长起了多高?”

有时候只是安静,像一个没有感情的躯壳,只有墨色的眼眸里深海一样的情绪沉淀成冰川,总靠着高树,望着天际远处静默:“这个世界很美,但,于我没有关系。我总是下意识望着天际,你知道那里有什么吗?”

他知道,已经都知道了。

他不需要像曾经的天道那样,毁灭轮回,分裂出暄叶,分裂出另一个子桑君晏了。

他已经不需要再问,万年前的冶昙在想什么,为什么修无情道,有没有爱过他。

躺在地狱道万万丈之下,最初遇到冶昙的地方,在冰雪之中,静静闭上眼睛。

如果他是人,如果当初他没有用心头血浇那朵花,如果当初就这么静静死去。

就像那朵花期待的那样,永远陪着祂。

雪落下来,落到子桑君晏苍白冰冷的唇上。

错觉像是有人亲吻他。

“说过会回来,虽然久了点,但我们还是故人重逢了,是吗?”

子桑君晏分不清,这一刻的冶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生成的幻象。

是子桑君晏的?还是万年前最初的天道君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