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玉撵旁唯一仅剩的九侍宸之一,一个庄重清冷的女修,闻言不赞同地看向他,“天道传人历来以天书勾连因果,行天律道法,没有天书,如何秉公执法?”

暄叶闭着眼睛,笑意暖融,好脾气地说:“可我便是想要也抢不到的,不如干脆大方点,送给他们好了。凡事以和为贵,退一步岂不是天下太平?那便也不会有什么需要执法的坏事发生了。你说呢?”

那侍宸几千年的修行,怎么可能被他的歪理说动,却也不忍斥责于他,只耐心解释。

“郁罗萧台执掌修真界万载,素来倚仗天道传承,律法规则,天书乃是万法之本。子桑君晏乃是修真界第一人,杀伐斩截,震慑修真界上百年,天下信服。你代替他半路执掌郁罗萧台,修为一时跟不上,性子又和软,再失了天书,这些修士怎会听从于你?”

暄叶哑然失笑,仍旧闭目阖眼,眉宇染上几分雅致的轻纵之意,语调从容,娓娓说道:“修真大陆三十六座天城,真玉王朝十八城,郁罗萧台八城,浮屠佛乡与妖族共分十城。一个人,百年时间同时兼顾天道传人,王朝圣君,郁罗萧台尊主,执天命之书,行天道之律,定众生生死。纵观古今,世间除了子桑君晏再无其二。修真界第一人,说是天下共主,也不为过。却落得这般境地,想来人若是太强站得太高,并不是什么好事。”

“天真。修行之事,不进则退。子桑君晏是他自己行差踏错……”

话虽如此,但强如子桑君晏,再进一步便要飞升,还要如何强大才能扭转乾坤?

侍宸心中并无答案,不再多言,凝神看着子桑君晏这边的战况,并未注意暄叶的神情。

冶昙眸光轻轻落在那里,眼底恹恹放空,神魂一瞬在一瞬又不知在哪。

祂没什么兴致,对话也听着有一句没一句,会注意到,只是因为这个新的天道传人有些奇怪,和……熟悉,可看着了又忘记是因为什么觉得熟悉。

玉撵幔帐里的暄叶忽然眉间微动,执着玉扇的无名指禅动,下颌矜持侧首微抬,闭着的眼眸,瞬间准确地“望”向冶昙所在的方位。

“你怎么了?”侍宸立刻察觉暄叶的举动,循着他闭目凝神的方向看去,只看见呆愣在那方才刺杀子桑君晏的凶手,不由皱眉。

“我知你心软,但这种灵台蒙昧之徒,无论年岁如何都犹如稚子蒙童,天生混沌不分善恶不明,最易被浊气侵蚀,且看子桑君晏的下场便知,你莫要为他分神。”

暄叶仍旧闭着眼,神情空凝,微微失神:“……只是灵犀忽动,紫府生发却空,像是……像是……”

他似是斟酌着想找一个准确的形容,最终却道:“像是……有故人来。”

可他分明,孑然一身,并无亲故。

第3章 没有人记得 亲传弟子没见过师尊……

虽然知道,暄叶跨越子桑君晏的紫府时空发现祂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冶昙那一瞬间,还是有一种被“看到”了的错觉。

祂还在想,周围那些修士却再度蠢蠢欲动。

“大家上!子桑君晏撑不了多久了!”

号令之下,无数人拿出法器符篆本命武器,周围却一片冷肃。

每个人都虎视眈眈,盯紧重伤濒危的子桑君晏,却没有一个人真正动手。

他们都没有忘记方才那一面倒的可怕屠戮,谁也不想用自己的命来试子桑君晏的极限,不约而同僵在那里。

才喊完口号,却仿佛突然陷入静止。

此情此景,未免好笑,却无一人笑出声。

万人刀剑相向之中遗世独立的人,眉眼像是有万古不化的雪,比这碧落山巅的冰川更幽寂冷锐,坚不可摧,不可战胜。

但那双漆黑淡漠的瞳眸却截然相反,一片安宁,没有穷途末路的怨恨、不甘,没有困兽的狼狈、阴戾,有的只是无动于衷叫人错觉像是怜悯的平静。

就像是高高在上望着无知无觉众生之苦的神像,尊贵无情。

可他越是平静,越是没有任何情绪,越是叫人生出无法战胜、深入骨髓的惧怕。

这没有感情的平静里有一种纯粹的非人感,近乎神性,像是一个空有人形,却没有了心的躯壳,但谁都知道这躯壳有着近乎于神魔的可怕力量。

离他最近的凶手直面着这份可怕,不禁发起抖来,怯弱乞怜地呆望着子桑君晏,生不出丝毫反抗之意。

子桑君晏眼里无波无澜,目光越过了他,未有半分垂顾:“我不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