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洛心里一沉:“那你爸去了吗?”
林尽染低低笑了一声,双手抓紧了栏杆,指尖用力地泛白:“他没有。”
“那天的事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地上都是血,身上很疼,我一直等到天黑,我爸也没有来救我,因为他有一场重要的会议要主持,他也没有报警,因为传出去,会影响他的声誉。”
“最后,他只派了一个秘书带着钱过去,放下钱就走了,绑匪没有达到目的,当然不肯放了我。”
秋洛陷入片刻的沉默,他很难想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父亲:“那你是怎么得救的?”
林尽染胳膊肘撑在栏杆上,食指抵住太阳穴,好久,才沉沉地道:“哨子……”
秋洛一呆:“什么?”
林尽染眼神缥缈:远眺着漆黑的夜幕:
“当时我听见了哨子的声音,绑匪误以为是有人找到了我,于是他要带着我转移,他以为我是小孩子轻视我,却不知我的力气其实很大,上车的那一刻,我用力踢中了他的□□……”
秋洛舒展开眉宇:“然后你就跑了?”
“不。”林尽染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映衬着远方霓虹的微光,时明时灭,宛如垂死的星子,“我本可以跑,但我没有,我抢过了他的刀,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胸口。”
秋洛噤了声,沉着眼望着他。
“后来我也不知道了,我被人找到的时候满脸是血,既不哭也不喊,痛感好像被麻痹了,再往后,我就被送去了国外疗养。”
林尽染嘲弄地牵起嘴角:“听说那个人没有死,被关进了牢里,我知道以后只觉得很遗憾,如果放在现在,我一定不会给他喘气的机会。”
秋洛听到前半句时暗暗松了口气,后半截时心里又开始发沉。
林尽染一直用余光注意着他的表情,忽而一笑,笑意寡淡:“我开玩笑而已,你还真信吗?”
秋洛扯了扯嘴角,哪里好笑了?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跟你爸不对付?”
林尽染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良久,才缓缓开口:“小的时候,我总是不明白,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好,他才不喜欢我,那时我终于懂了,我只是一个多余的人,不被任何人期待,根本无关痛痒。他还有别的孩子,或许没有我的存在,他会更高兴。”
秋洛张了张嘴,突然觉得自己也有笨嘴拙舌的一天,绞尽脑汁也找不出话题安慰他。
最后只憋出一句话:“才不是那样!”
秋洛想了想,诚恳地道:“你除了老是板着一张脸,脾气臭,死鸭子嘴硬,古文很烂还爱装酷之外,还是挺可爱的。”
林尽染:“……”
原来在这家伙心里,他居然这么糟糕!
他脸色更臭了,黑着一张脸回到屋,把自己丢到另一张床上,被窝蒙住脑袋,翻个身背对着秋洛。
秋洛抓了把头发,也爬上床:“那我关灯睡觉咯?”
咔嚓一声,卧房陷入一片黑暗,唯有清冷的月色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流淌。
隔壁传来 的声音,林尽染重新翻身回来,一双眼睛无声凝视着秋洛:“你能再吹一遍哨子,给我听听吗?”
秋洛根本没睡着,爬起来才想起哨子丢在鬼屋了,他余光注意到墙角里的盆栽,光着脚哒哒跑过去,摘了一片叶子:“我好久没吹过这玩意了,你将就吧。”
说着,他把叶子放在唇边,控制着气流从叶子两侧绕出,悠长而温柔的调子在黑暗里响起,让人感到宁静和安然。
吹完最后一段旋律,秋洛扭头一看,林尽染已不知何时闭上眼,呼吸平稳得像是睡着了,唇角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秋洛长舒一口气,也窝进被窝进入梦乡。
片刻,黑暗里林尽染复又睁开眼,他从自己床上起身,挪到秋洛身边,靠坐在床前地毯上,他转头,无声无息地凝视着熟睡的秋洛,低声喃喃:“会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