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没有回答,贺松明又不理人了,他就像个信号不好的收音机,只会断断续续的发出声音。

阮陌北也快要麻木了,他自顾自地道“那我就叫你小明好了,先吃点药吧,一直烧着也不是办法。”

知道以目前贺松明表现出的性格,大概率会故意跟他对着干,阮陌北干脆把药从布兜里拿了出来,药有一共有三颗,用纸折成的小袋子装着。

果然只要他想着是为了贺松明,就可以和其他物质进行实质性的接触。

他捧着药,佯装苦恼道“水在外面,我可能不太好去拿,你可以帮一下我吗?”

一句“可以帮一下我吗”藏了点小技巧,这种语气比起“你去拿一下水行吗”多了请求的成分,会让对方感觉决定权正牢牢握在他的手中,适合对付不听话的小孩以及叛逆期的少年。

贺松明看了阮陌北一眼,抿住嘴唇,随后他掀开被子,下了床,拎起水壶,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

阮陌北松了口气,这个世界的贺松明虽然看起来难以相处,好在还没到油盐不进的地步。

半分钟后,贺松明回来,他抓过阮陌北手心里的药,一股脑丢进嘴里,喝了一大口水,仰头吞掉。

他抬手抹了把从唇角流出的水,又重新躺回床上,背对着阮陌北,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现在看起来是个进行初次沟通的好时候。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我是怎么死的,我应该是死了的。”

阮陌北声音放得很轻,他顿了顿,继续道,“脑子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诉我,只有找回那些丢掉的记忆,才能得到解脱。”

“我想知道曾经在我身上都发生过什么,还有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都样子。小明,你能帮我吗?”

阮陌北自认为说的非常动人,他看了那么多灵异题材的文艺作品,对于很多对白都信手拈来,给自己编排个身世和谜团来忽悠贺松明还是很轻松的。

接下来就是趁着这种机会,一点点——

“不能。”

冷酷无情的回答一下子把阮陌北剩下来的所有想法和话语都噎死了,他瞪着贺松明后脑勺,哽了半天,最终只能无声地用口型骂了一句

我、操、你。

我操你,贺松明。

身后的人没了动静,大概是被他气得不轻。

少年唇角忍不住扬起一道弧度,在没被任何人察觉到之前,便被他克制地重重压了回去,重新伪装进保护自己的外壳中。

第3章 第三章

纵然再怎么尖牙利嘴浑身是刺,睡着了的贺松明也安静下来,大概只有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像一个孩子吧。

阮陌北趁机穿墙出去看了看,贺松明的房间很小,他在方圆十来米的范围内活动,能够去到外面挺多地方。

刚才女人送药时就在外面的老妇仍然窝在躺椅里,微闭着眼休息。这片公共区域同样面积不大,家具大多陈旧,墙上嵌着一块显示屏,有一角已经裂开,正关着。桌上的收音机也没有响动,安静得只能听到老人不畅的呼吸声。

对面的门半掩着,应该是老人的房间,整个“家”不过四十多平方,东西不多,却也挤得满满当当。

阮陌北又从另一边墙穿出,长长的走廊两边排列着许多房间,贺松明住的这一家在尽头。

阮陌北进了隔壁,同样是四十多平方的地方分成两个房间和一片公共面积,六十多岁的男人叼着烟,坐在坍塌了一半的沙发上擦拭猎枪。他身边的床垫上靠着个同样岁数的女人,面目显露出明显的中风后遗症,正看着电视。

播着的是某部纪录片,在全球共同计划中,人们建造防护场和地下的大型防御工事,在旷野和荒地上完成飞船最后的测试,同时检验人造生态系统的稳定程度,将大量种子和动物生殖细胞冰冻,把足够的物资通过“电梯”送往国际空间站。

黑眼睛绿眼睛蓝眼睛的人们团结一致,克服语言不同的障碍,夜以继日的工作。而作为背景的,是被汹涌海水淹没的低海拔城市,因核废水飘在海面的死鱼烂虾,远处日渐弥漫四散遮盖太阳的火山灰,以及足以埋葬一切存迹的暴风雪。

旁白讴歌着人类最后关头的团结,为了种族延续所做的牺牲,和永不放弃希望的坚韧。阮陌北怔怔看着负责维持未来千年屏蔽场正常工作的机械师躺进休眠仓,等待百年后的第一次苏醒;看着宇航员被送往空间站,将从太空中观测记录未来几十年里这颗星球濒死时艰难的自我恢复;看着第一批探索者乘坐胶囊飞船,前往浩瀚宇宙的四面八方,用一张单程车票为总航行舰队探查宜居星球可能存在的方向……

直到男人放下猎枪,抬手关上电视,声音和画面消失,他才骤然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