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帝脾气本就差,训着训着便更是暴躁,再看李稷毫无反应的怯弱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开口骂起来:“朕就怎生了你这个没用的软骨头!”
李稷跪在那,听了这话,只打着哆嗦支支吾吾道:“父、父皇息怒。”
惠帝气的给了他一脚,李稷一个不稳跪坐在了地上,下一刻忙坐直了,垂着脑袋,哆哆嗦嗦的开口:“父皇息怒……父皇别气坏了身子。”
“息怒,息怒,你就只会说这一句是不是?你怎就半点不随他!”
李稷咬紧了下嘴唇,惠帝口中的“他”让他眼里起了冷意。
“你怎就半点不随他!”惠帝吼道:“你看看你哪一点有他的样子,你哪一点有!他若活着,定是对你失望透顶!”
李稷整张脸拧起来,眼里的冷直达眼底,嘴唇咬了又咬,拳头握了又握,可仍旧没动怒,只跪着不动。
惠帝是想激怒他的,但李稷不上套,他知晓这孩子只要提“他”就会发怒的,可这次没有,他的隐忍越发强悍了。
“说话!”惠帝又给了李稷一脚。
李稷终于抬头了,眼神变了,藏了冷,藏了恨,露出泪花来,瘪着嘴委屈极了,像个没糖吃的小孩子,哽咽问道:“父皇要儿臣说什么?”
这话问出口,惠帝沉默了,是啊,要他说什么,他要他这个可怜的儿子说什么呢,其实他什么都不要他说,他不需要,他只要他好好活着,只要他安全待在他身边。与北丘国交换学子之事,候选名单中,李稷的呼声最高,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不受待见的儿子,让他去,比随意找个人去要好得多。
可惠帝哪里舍得,外人看来他不喜欢李稷,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爱这个儿子,因为是“他”生的,他和“他”的骨肉,他岂会不爱。但正因为是“他”生的,因而这朝堂之上、后宫之内没有容“他”和“他”儿子的,都变着法的要他们死。
“他”选择了死亡,就为保全李稷,只要一想到“他”的死,惠帝就再也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抿紧了双唇,表情带了说不出的悲痛,身体像是站不住,强撑着立在那,看着李稷,万般心疼地,却不得不口出恶言地:“话都不会说……”他扬手打了李稷一巴掌。
惠帝保护李稷的法子蠢的可笑,假装不待见李稷,故意作出厌恶李稷样子来,让所有人轻看李稷,从而放过他。人都这样的心理,不会把弱者当成威胁。
这些年,惠帝过得煎熬,他多想抱抱李稷,多疼疼他,可这些都只能想想。他知道李稷过得更是煎熬,但只要活下来,其他的便不重要了,因为只有活着才会有机会翻身。
这次去北丘国,惠帝是玩玩不许李稷前去那种苦地方,一去三年能活着回来都是未知,他必须保证李稷就在他跟前,这样才放心。
可总要找个借口留住李稷,思来想去,眼下只能将郑海的事推到李稷头上。
李稷顿觉脸上热辣辣的疼,捂着脸,仰着头,茫然失措地、痛苦至极地看着他:“儿臣会说,可父皇要儿臣说什么呢?”他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从进这个门,父皇便让儿臣跪下,对儿臣又骂又打,儿臣做了什么让父皇这么生气,即便是死,也让儿臣死个明白啊。”
屋子里静了下来,对上李稷的眼神,惠帝手抖的厉害,连同心跟着抖,若不是多年养成的克制,他怕是真要扑上去抱住李稷。
“好,今儿就让你死个明白!”惠帝强忍着心疼,怒喝道:“谁给你的胆子敢伤同门师兄弟一条腿!” 他颤抖着手指着李稷,“今天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他不给李稷辩驳的机会,高喝一声:“来人,将二殿下关押候审,没朕的允许,不得任何人探望!”
有一股杀意从心底涌出,涌向全身,李稷的恨极了,不敢置信的颤着音问:“父皇您说、说什么?”
惠帝硬着心肠不再看他,只摆摆手示意人把李稷带下去。
“不是我!”李稷喊了一嗓子,眼里蓄了一层泪,盯住了惠帝,没再反抗,由着被人带下去,直到出了门,那泪才夺眶而出。
门外一直等着的陈元瞧见这一幕,立时快步上前,满脸不解,担忧道:“这是怎么了?”
李稷泪流满面,轻轻地几不可闻地说:“他不再是我父皇了。”
陈元听见了,心咯噔一下子,一把抓住李稷的胳膊心疼又着急:“到底怎么了?”
这时候,旁边的侍卫回道:“元少爷,陛下有旨,将二殿下关押候审。”
陈元怔诧地瞪向他:“你说什么?为什么?!”
“属下不知。”那侍卫低了头。
陈元沉默了一下,便甩出一句:“我找陛下问问去!”
“哥!”李稷拉住他,手在袖子里不自觉攥紧了陈元的手:“你回家吧,”他没了精神,“你放心,我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