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生中能有几件恐惧到骨子里的事?
对纪决来说,和左正谊分开是头一件,连死亡都要排在后面。
将心比心,他想和左正谊在一起,老人又何尝不是?
纪决喃喃道:“当时我想,也许在哥哥心里,我更重要。但奶奶能给他的是更好的家庭和未来,这样一比,我又微不足道了。”
左正谊瞥他一眼。
纪决低着头,跪在被太阳晒得发烫的砖石上:“但最近我才意识到,和得到左正谊相比,其实我还是希望,他能有更好的未来。”
“……”
纪决嗓音滞涩,轻声道:“是我错了,对不起。”
左正谊把鲜花摆在墓碑前,也跪了下来。
他许久没开口,墓园里的风吹过身畔,仿佛有人在轻抚他的脸庞。左正谊微微一愣,心有所感,一时没忍住,从世界赛积蓄到今天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奶奶。”左正谊重重地磕了个头,“我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你都听不见。所以这些话其实是说给我自己听的。这些年来,我一直希望有人能给我一个家,也许不是渴求亲情,是想在自己被风雨击溃的时候,找个地方躲雨。”
纪决怔怔地看向他。
左正谊道:“但雨不会停,即使我能短暂地躲避几天,最终还是要走出来。我已经……不害怕了。明天做手术,不管最终的结果怎么样,我都接受。”
左正谊擦干眼泪,站起身。他一扫阴霾,脱胎换骨般又站直了,仿佛狂风暴雨也不能将其摧折。
他低头看了纪决一眼。
纪决仍然跪在墓前,用弯曲的脊梁求取原谅。迟迟才仰头看他,问:“我还能有……为你撑伞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