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左正谊在训练赛里获得一场大胜。
打完之后,队友作鸟兽散,上厕所的上厕所,吃夜宵的吃夜宵。
左正谊一言不发,拿起手机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一关,给纪决打电话。
在这种情况下,与其说纪决是他的男朋友,不如说是他唯一能卸下心防坦诚倾诉的亲人或至交。
“我好累啊。”左正谊趴到床上,把鞋蹬掉,嗓音闷闷的,“今天训练很烦,但我的手感很好,好到有点……”
“有点什么?”
纪决那边似乎也刚训练完,背景音略吵。左正谊听见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关门声,吵闹的杂音消失了,纪决的声音清晰起来,对他抱怨:“手感好得想打我?还打完就跑,不回消息。”
“对不起。”左正谊道了声歉,声音很轻,带点委屈,不像他平时趾高气昂的样子。
他憋闷了一天,终于能够在纪决面前释放,忍着哭腔说:“我心情好差,可手感是真的好,越好我就越觉得我好像没法融入团队。你知道吗?我好厉害啊,纪决,我这么厉害,怎么就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呢?”
“……”
左正谊简直是个奇才,别人伤心失意会自我贬低,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可他一本正经地夸自己,还一边夸一边哭。
“我只是想在WSND退役,我不在乎年薪多一点还是少一点,差不多就行了。”他抽泣了一声,“可为什么要差那么多啊?是我不配吗?封灿是冠军AD没错,可我迟早会是冠军中单啊……中国还有比我更能C的中单吗?外国也没有。”
他逼问纪决:“所以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是你的错。”纪决竟然不安慰他,“你要的太少,他们当然不会给你太多。”
“你放屁。”
“我是不是放屁你一点感觉没有?续约谈合同,他们不跟你商量吗?”
“商量了。”
“然后呢?”
“……”
左正谊顿住,半晌才抽噎着说:“然后我、我对周建康说‘你来决定算了,我没意见’……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闭嘴,不许骂我。我给你打电话不是为了让你骂我的,你敢骂我就挂了。”
“……我还没骂呢。”纪决叹气,“是你在骂我,祖宗。”
左正谊不说话了,只哭。
他哭的声音不大,只是因为抽泣影响了正常喘气,让他的呼吸声断断续续,时高时低。
纪决问:“那你现在怎么想?”
左正谊侧躺在枕头上,手机放到眼皮底下,他闷声问:“什么怎么想?”
纪决说:“续约啊,既然对续约条件不满意,你还要续吗?”
“……”
左正谊怔了下,这个问题好比是在问,“你要离开WSND吗?”答案当然是不。
左正谊在WSND待了四年多,度过了四个夏天,四个春节,除非特殊情况,他没有任何一天离开过俱乐部基地。
这里不仅是他精神上的家,也是他现实意义上的家。
逢年过节,队友能放假回家和父母团聚,他不能,他没有父母,也没有自己的房子。
他从十五岁开始在WSND吃年夜饭,煮做饭阿姨放假之前为他冻好的饺子。
偶尔也有回不了家的工作人员和他一起过节,他是小孩,虽然薪水比他们高,但他们还是会给他发压岁钱,金额不大,图个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