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雾像个傀儡,从早上开始被打扮,他穿着不舒服的燕尾礼服和皮鞋,头发用发胶固定成硬硬的形状,无措到烦躁。他不算享受地拥有了人生中第一个来自父亲的亲吻,池庭安蹲下来吻他的脸,然后牵着他的手举起手中的香槟,在西装革履和衣香鬓影之中游刃有余。
蛋糕是放在大厅里的,整整一米七,比池雾都要高出一个头,池雾在主客桌坐着,手里握了筷子又放下,麻木地接受那些“叔叔阿姨”的微笑,然后呆呆地眨眼睛和点头。
他学会了解自己的处境,知道自己必须在这个场合上得体,配合池庭安高贵的身份。
他很饿,早上吃了一块蛋糕以后就再没吃东西,他看着桌面上的热菜,咽了咽口水,脑子里想程砚在就好了。
即使他给自己的是热牛奶也能接受。
原本程砚是可以来的,程志山虽然是池家的仆人,但近几年来很受池庭安重用,生日会里面的采买正是由程志山负责,程砚作为程志山的儿子,理所当然地在受邀之列,但池涛从中作梗,程砚的邀请函在发出之前就被他撕了个粉碎,大闹了一通,池庭安也只能和程志山说“你儿子就先别来吧”。
生日宴只是噱头,池庭安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和池涛的未婚妻家长会面,池涛比池雾大七岁,下个月就正式符合法定年龄可以结婚,池庭安也早早看中了内陆一位官员的女儿。
庄园里传言说池涛对这个未婚妻意见颇大,而意见的主要来源就是他认为这位未婚妻长相丑陋,与自己不够匹配,池庭安狠狠斥责了池涛一顿,把政治联姻的性质说了个通透,只让他担着个夫妻的名头,私底下怎么来都无所谓,池涛这才勉强答应。
等生日宴结束已经是深夜,灯光熄灭,池雾从耀眼的主人公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孩子,像美好的童话故事里,午夜十二点南瓜车也不会因为怜悯而留下来一样。
他回到庄园,抬头看,顶楼的灯没开,心里的落寞更多了一层,他知道时间一点多,也知道程砚明天有课,但仍然止不住地难过。
程砚给了他来自世界的情感,唤醒了他的生命,却也在凌晨的风里教会他爱恨嗔痴。
为了这场生日,顶楼的铁门上个星期就被池庭安叫人拆了,可是没了那道铁门,池雾也依然像笼中鸟,如何都飞不出池家的高墙。
月光洒在楼梯上一格又一格,他向上走推开卧室的门,眼前的黑瞬间散去,漫天飘下带着馥郁香气的玫瑰花瓣,那些花瓣在房间中打着转,萦绕在他身前。
程砚从门口出来,在一片靡靡红色中捧着一个小蛋糕,他在蜡烛的火光后面笑着和池雾说:“生日快乐。”
池雾愣着,眼睛在火光失去焦点。
程砚把门关了,用手护着蜡烛:“赶紧吹,要给晃灭了。”
他将池雾肩头一瓣玫瑰花摘下来,温柔地低语:“生日快乐,池雾要长命百岁。”
池雾抓着程砚的手,轻轻吹灭蜡烛,抿着唇看程砚:“哥哥,我可以许愿望吗?”
“当然要许愿望。”程砚说。
“池雾和程砚永远在一起。”
后来池雾回想,是不是和人们说的一样,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他在最重要的成年生日上许了关于永远的愿望,所以后来才失灵得那么厉害。
程砚的生日礼物是袖珍手.枪,他没说枪从何而来,也没说为什么要给,只是放在池雾手心里,告诉他从十六岁开始,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池雾在玫瑰花雨里用了一点浪漫细胞,给手.枪取名叫“玫瑰岛”。
玫瑰花瓣铺了一地,极尽绚烂荼靡,池雾在程砚的怀抱里,踏实地睡去。
生日第二天程砚也理所当然地没有醒来,池雾揉了揉睡眼,撑起上半身看着程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