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然答话,“我知道,空有天赋不肯努力的人,和只懂努力没有天赋的人,都不可能在现今的LPL生存下去,你能有现在这么亮眼的成绩,足以证明你有比别人更高的天赋,而且还和别人一样每天都在坚持着高强度的练习,甚至你可能比大多数职业选手还要更加努力。”
花半疏想说的话,邵然替他说完了。
邵然接着讲道,“但你和我们,仍然不是一类人。”
花半疏不太明白邵然是个什么意思,邵然显然也看懂了花半疏的不解,他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带着淡淡的讽刺,这讽笑却又因为过于坦率而让人生不起什么恶感。
邵然将整个身体靠在椅子上,表情变得认真了一些,“花半疏,你十四岁那年登顶国服之巅,你爸爸妈妈一定以你为傲,就连整个国内电竞圈,也都在期待着你长大,所有人都把你当成了中国赛区的希望之星。而我们这些普通人呢,我们没有那么开明的父母,没有那么舒适的成长环境,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在拿一辈子去赌,放弃读书的机会打职业,如果没能成为职业选手,又没有赖以生存的文凭在手,未来那么漫长的一辈子,是不是会过得特别凄惨?”
邵然说的这些,花半疏从未想过,他接触到的,全都是在LPL赫赫有名的神级选手,没有人告诉过他,原来成为职业选手是一场豪赌,赌赢了,未必能功成名就,但赌输了,输掉的却是漫长的后半生。
邵然:“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听吗?”
花半疏其实知道一些邵然的事情,但不是很详细,邵然愿意主动讲出来,花半疏便点头答了一句,“听。”
邵然似乎是回忆了一下曾经过往,他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始说他的故事。
花半疏是十四岁那年登顶国服,无独有偶,邵然其实也是在十四岁那年拿到了全服第一,他不像花半疏登顶电一那么牛逼,他拿到的是电信七区的第一名,即便如此,也足以证明他的游戏天赋很高,邵然也是在那一刻,坚定了他要打职业的决心。
邵然的爸妈都是国企工人,家里条件不好不坏,父母每天为着生活琐碎不停忙碌,这样的父母,当然不可能知道什么是电竞、什么是职业选手,他们只看到了邵然整天逃课去网吧打游戏,邻居都在说邵然学坏了,说他是小混混。邵然妈妈对着他哭,邵然爸爸气得整天揍他,希望他能“改邪归正”,邵然爸爸打得最狠的一次,失手把他打成了脑震荡。
邵然在医院里住了两天,他妈妈在病床边哭了两天,好好的一个家,被他的职业梦想搞得乌烟瘴气。
对于成为职业选手这件事,邵然从来没想过放弃,他爸妈不给他网费,他干脆离家出走去自谋生路,他在一个网吧队打比赛,网吧队拿不到什么钱,顶多也就是有游戏打,饿不死,有个破地方能将就着睡觉,即便如此,邵然仍然觉得很满足,可现实总是特别残酷,即便他的要求这么低微,那个网吧队却仍旧是撑不住解散了。
网吧队解散之后,邵然就一边打零工一边熬夜打游戏,他那时候还不满十六岁,偷偷摸摸打黑工拿不到几个钱,赚到的钱几乎都用来支付网费了。
网吧队解散没能让邵然放弃,反倒是给了他另一种激励,他从别人口中的乡下服转战到了大神扎堆的电信一区,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把自己的新账号冲上了大师段位,邵然靠着他的段位四处发试训申请,后来他去到了一个私人组建的小战队,再后来小战队解散,他再去另一个这样的小战队,那几年,他就是这么不停辗转于这种小战队之间。
邵然看着花半疏说道,“有一段时间,我很怕睡觉,因为我怕一觉醒来,又被通知战队已经解散了,那种梦想一次次碎掉的感觉,你从来没感受过。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后来连我自己都觉得做电竞梦的我就像是个傻逼,但我还是不想放弃,仍旧做着一飞冲天的梦,可到最后,我连那种朝不保夕的私人小战队都找不到了,我在陌生城市的小公园里坐了整整一夜,淋了一场大雨,看了一次日出,借到了一张火车票的钱,然后踏上了回家的归路。”
邵然那个时候是打算放弃了的,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就是在那列回家的火车上,他接到了官方青训营打来的电话,命运在那一刻,似乎终于对这个少年不再过分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