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漆店在苏州河的南边,父亲他们那时候因为穷,只能住在苏州河北边的‘滚地笼’里。那天,他们一早出发,想着只要过了苏州河,就能早早到达。但是他们谁都不知道,当时的桥上是有印度阿三收过桥费的。每个人要两个铜板。他们付不起钱,其他人只好掉头回去另外想办法。只有我们的父亲,他二话不说就跳下河去,游到了苏州河对岸。成为了那家油漆店的伙计,从此在上海扎了根。”
罗夏至静静地听着,他和罗振华接触的时间并不多,只知道他一个成功的商人,溺爱幼子的老父亲。对于他的过往,却是一概不知的。
“后来那群绍兴同乡里,只有父亲他发了财,在上海定居下来。其他的人,有些用完盘川就回去了,有些撑不住几年也落魄地回了家。”
提起罗振华,罗云泽的感情无疑是最复杂的。
他钦佩他,对于这个赤手空拳在上海滩闯出一片天地的男人,充满了孺慕之思。
但是他又恨他夺走了他唯一热爱的女人,让他们这辈子都没有办法一同站在阳光下,堂堂正正地在一起。
“二姆妈是个好女人,只是父亲从来都没有爱过她……或许他也从来没有爱过我的母亲。他娶她,不过是因为她家世不错,可以提供他事业上的‘第一桶金’。”
罗云泽低下头,嘲讽地笑了笑。
“刚才老-二说话的话,我没有一句可以反驳的——因为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没错。”
罗云泽叹了一声,罗夏至也无言以对。
“老-二他觉的自己过的很‘苦’……可笑,身为罗家的人,谁‘不苦’?你不苦么,我不苦么?你妈不苦么?贺兰、罗赫赫、罗敏敏……试问罗家谁不苦?”
华丽的罗公馆里,每一个身着华服的男男女女,都像是被禁锢在这座精心打造舞台上的人偶,活得光鲜亮丽又身不由己。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山谷易满,人欲难平。
罗公馆就是欲望的山谷,人性的沟壑。所有的人都在这爱恨中苦苦挣扎,还有人已经丧了命。
“你之前跟我说过,你‘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罗夏至抬起头,踌躇地张了张嘴。
“那个人,就是顾局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