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

朝露 风里话 2029 字 16天前

看天际划过孤影,他的心中腾起一抹愧意。

皇兄痛失所爱,明明其人近在咫尺,他该告知以慰其心,却到底还是瞒下了。

是她要求的。

来了大悲寺近一月,那是她头回主动同他说话。

尚在年关前,她躺了数日,神思清明些,靠在床头开口,“能容我过几日安生的日子吗?太子妃裴氏已经死了。”

他看着她,鬼事神差地答应了。

裴朝露说这话的时候,想到的是山下城中前来的长安权贵。

她不知他们心中有何看法,但只要想到东宫承恩殿门口向她扑杀的侍女,和司徒府前挥剑唾骂的人,她便觉得自己如同过街老鼠。

方外寺庙中,难得清净祥和,看着幼子哭红的双眼和紧抓她不放的双手,她便又生出一丝活下去的勇气。

何况,这里离苦峪城更近了些。

而此刻,她坐在临窗的榻上,看从东边厢房飞出的雪鹄,不由想起当日李禹说的话,“六弟与长安一直保持着联系,确切的说是同这深宫一直有联系……”

雪鹄通信——

裴朝露的眸光从振翅远去的雪鹄上,转向东边。

他是……要将她的行踪泄露出去!

屋檐冰凌化水,一点一滴落下,日光拂开,晕成七彩的光。

裴朝露的眼里看不见光,只越过枯枝残雪直直盯着那同样立在窗前的人。两人目光交汇,裴朝露霎时眉心紧拧,掀被下榻。

“小娘子,你腿还没好利索,使不得!”坐在榻畔同她一道打璎珞的虞婆婆匆忙起身拦住她。

这虞婆婆年近花甲,为人忠厚,是早两年逃荒而来的,靠着一手打璎珞的功夫给菩萨修身,便在寺中住了下来。

裴朝露病重,缠绵榻上,寺中除她外再无其他女眷,李慕拿着分寸,守着叔嫂规矩,只觉多有不便,遂请了这虞婆婆来帮忙看顾。

裴朝露懂得人间烟火,在递了银两被再三推拒后,便开始同虞婆婆一道打璎珞。

直将老人家看直了眼。

寻常打璎珞都是平安结的编法,这桃花结手法,她活了大半辈子当真头一回开眼。

打出的璎珞纹理繁复细致,又条理分明。

虞婆婆当日拿着那幅成品,直感慨,“这般精美,若是镶嵌上个明珠美玉,当是能给长安城里的贵女门带上了。”

“便是这般,那处城中,定有无数寺庙购买,能卖个好价钱!”

“当真吗?”裴朝露笑问。

“当真,当真!”

“妾身体弱,做不得长久。婆婆若不嫌弃,妾身便教您,在你身处打打下手。待雪霁天晴,妾身身子好些,我们便去卖了,您也能攒些银钱。”

“阿弥陀佛!”老婆婆热泪盈眶,“且给小娘子买药去,治这腿伤,菩萨般的女娃,该步步生莲!”

如此不过月余,两人便相处的融洽而亲密。

遂而这厢看着一贯安静温和的人,突然激动下榻,只拼命拦住。戒尘和尚说了,如今草药已经用完,只能静养,万不能触地,再引发伤痛。

“小娘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好孩子,赶紧躺回去!”

“戒尘!小和尚!”

虞婆婆一边拦,一边冲外高呼。

“小和——”

“谢天谢地,你总算来了。”婆婆退开身,收拾地上跌落的剪子丝线。

“你看见送信的雪鹄了,是吗?”李慕扶住裴朝露,将她强行抱回榻上,摸着汤婆子还是烫的,便往她足畔靠近些,方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我既应了你,便不会食言。”

裴朝露情绪一乱,看李慕的眼神便又是痛怒交加。

这段时日里,粉饰的平静转瞬即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