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欲擒故纵的语言艺术,上古时代的人得进化几千年才能听出毛病。
此刻传达进索兰认知里的信息只有一个 方征很无可奈何,很不想,那意思是“怎么救你的是我呢?或许我是一时心软,下意识救了你,太不应该了。害到我自己了。”
索兰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她盯着方征欲言又止,没办法说感激的话,但“被方征救了”已变成无法否认的事实。在这种潜意识下,“故意使诈”的怀疑度就会降低。
其实方征猜测就算自己不给她挡那一下,这强悍的女人也不会被伤到要害。但有没有这个举动意义是完全不同的。方征心中泛出冷笑。索兰,你不是对那个夏仲康很忠心、很爱戴,除了那种爱还有那种爱吗?方征虽然不屑于更不愿意去玩弄别人感情,但总得让这时代被禁锢思想的个体看到更多“选择”吧。
方征想到了虞夷的圣女,在她逃出来之前连什么是正常的男人都不懂,觉得“不吃她”的甚至不是男人。方征好好把她养在青龙岭里面,连虞夷国君那老东西亲自来了也带不走。这就是应对虞夷金鸾的绝佳屏障。即便虞夷的老东西有别的本事把金鸾招出来,他也不会冒险碰青龙岭。怕是金鸾听到圣女的歌舞声就倒戈,那种损失可承受不起。
而夏渚这边……方征心想,索兰既在感情上对夏仲康有少年情谊发酵成的男女深情,更在思想上拥戴夏仲康的贤明善治。前者方征懒得管,夏渚国君联姻了,自然就埋下一根刺,他按部就班火上浇油就好;但后者方征可不乐意输给那年轻的王者 他也有自信。让子民像牛羊一样乖觉安静就是贤明吗?方征会给予不一样的答案,就让她看看,优秀的统治者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索兰愣愣瞪着方征,无法在第一时间去回应这份“恩情”。没有人照顾过她,也没有人保护过她,而她一直觉得理所当然,世间规则合该如此。她最终厉声吩咐道:“都愣着作甚?给他祛毒包扎! 该死,耕尸毒,该死 ”她接着骂了几句后才低语道,“没有解药。”
她之前给方征服用的消耗力气的毒也没有解药。她简直担心方征立刻就要死去。而无论是为了完成君命还是抱愧,她都不希望方征出现生命危险。
她猛然转过头,此时心腹武士已经重新回到她身边。他们还抓了几个制造骚乱者,都穿着铠役军士的服饰。
“分开押。带去关着,我要一个一个审。不过在此之前……”她的视线刺越过陆续恢复秩序的森严武士队列,视线与远处高台上那位寿麻长官遥相对望。白白胖胖的地方屯长似是吃惊地看着这场骚乱,还对她堆出幸免于难的释然微笑。
而在这杂乱的队列上空,方征满意地看到,“屯”卦的第三片白雾,如约而来,浮现眼前。
然而只是看了一眼,饶是以方征坚强的意志,也恶心欲吐恨不得把眼珠挖出来。
原来如此……雍界的高墙……是这样修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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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兰统领,您没事真是太好了。要是您有什么万一,我这把老骨头就保不住了。”屯长寿麻小跑过来还有些喘,白面团似的脸上浸出汗珠,他心有余悸望着那些被捆做一团的的作乱份子,痛心疾首道,“肯定是虞夷的探子!唉,自从前段时日,几个仟队长不幸遭难,这城防到处都是漏洞!您亲自带出来的军官不在了,下面招的这些人,仓促间难当大任啊!但也不能全怪他们。谁知道那连子锋串通虞夷的精锐还有什么动作,搞不好一直想劫走华族首领呢!”
方征一听立刻觉得不得了,这个寿□□然是个厉害角色,话里至少有四层意思:首先把锅推到铠役军的防务上面,自己清清白白。其次又把索兰摘出来,强调正是因为她的嫡系牺牲了,当地补充的兵源没有担任要职的经验才出现疏漏;再者却又不一味责怪当地士兵能力不够,而是又推到了敌国最强大的武士身上,最后这从天而降的锅哐啷砸在方征头顶。硬生生把他刚刚救了索兰的好感砸去大半,提醒索兰谁才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哪怕方征真的毒发身亡死去,也死有余辜。
当然,前提是,真的是虞夷探子或连子锋捣的鬼。方征挑眉想,虞夷那老家伙,要是知道自己被劫持出青龙岭,不半路暗杀他都算不错了,怎么可能来救。但其他人又不知道他们和虞夷的联盟是塑料的,寿麻这番巧妙的祸水东引听上去一下子可信度就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