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流吧,我待会换你。”方征道,然后任由身体交托重量,安心地睡了过去。他已经很信任“连风”了,可以说是他来到这个时代最信任之人。他知道“连风”不会害他,这个认知在无数次同床而眠中逐渐被强化,而如今,除了不会害他,还知道“连风”会倾尽全力保护他。那么反过来也一样……
方征睡够后坚持要换“连风”休息,为避免獬 走错路,他们就找了片高大树丛,确认区域内没有威胁,把獬 系好,方征让“连风”睡一会儿,他来放哨。子锋睡觉时更是要缠磨着方征,钻进他怀里才肯安眠。
方征双目失明,轻轻拥住怀中少年,有规律地轻拍他的背,就像在安抚一个孩子,包含着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柔情。子锋睡够了醒来,却闭眼不愿动弹。他感觉到方征很温柔地抱着他,在这陌生危机的野外,仿佛用手臂构筑一个坚实壁垒。子锋心头又暖又酸 征哥哥,如果你复明后知道我是谁,还肯如此相待么?即便如此,我也要替你寻药,期盼你能早日康复。
两人又赶了一天的路,接近了丹阳城附近。
说是城,其实并没有后世的高墙壁垒。夏渚国君为禹启的后人,当年大禹的父亲名鲧,治水不利被陶唐帝惩罚。后来,鲧发动叛乱,修筑九仞高城,但德行残暴,人心尽失,高城厚土也无法阻挡城民散去。后来大禹继位,拆毁城墙、推倒壁垒,因德行高尚,赢得人心,诸部纷纷归服。传说当年夏启建国,曾立下誓言:诸子孙后人,绝不修筑高墙,以效崇禹帝教化人心之德明。
方征也不知道传说是否属实,听“连风”说,丹阳城附近有许多肥沃土地,且夏渚人还在向外开垦。如果修葺城墙,就会把扩张之路阻断。夏渚人和虞夷人一样主食稻谷、粟米,还有种特殊的地缘谷物:菰米,是长在水边的。在水中修筑城墙俨然也不现实。
距离丹阳城数里外,方征和子锋核对了一下话术,他们伪装成夏渚西边某个分支小部落后裔,来到丹阳城寻求庇佑。这样就不会立刻被抓成奴隶了。子锋说,当年万邦林立来朝奉崇禹帝,他跟不少部落都缔结了盟约,有许多宽仁的优厚条款。现在虽然世殊事易,但夏渚人自诩为崇禹帝最正统的后裔,他们对于某些事情,有种名叫“礼”的奇怪俗见,只要有身份象征,就不会轻易把人当成奴隶
“什么是身份象征?”
“比如这个。”
子锋轻描淡写地,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玉雕,那东西方征摸在手里,既像龙又像鱼又像猪,一时半会分不清是什么。子锋说,这是玉雕,雕刻着夏渚人崇拜的神明,从前虞朝也祭祀它。
方征惊讶道:“你从哪里得到的?”
子锋顿了顿道:“我老师留给我的。”
这块玉,子锋从小就保存着,当初在下牢狱时被搜走了,但后来祖姜的女祖救他出来之后,不知从哪里找回来还给了他。这是虞朝遗玉,但当初裂土分疆的那批老臣几乎都有,分散在夏渚和虞夷两个国家,后来更是流传得广,所以子锋也不担心会暴露他的身份。
说到暴露身份……
子锋掏出随身携带的矿石粉末和兔毛小刷子,在脸上擦了一些。他主要是担心这张子锋的脸,被夏渚某些人认识。方征听他在旁边擦脸的簌簌声,问:“小风,你在做什么?”
子锋心想,方征倒是不需要伪装,没几人认识他。子锋就道:“我脸上泥痕太多,清洁一下。”方征猝不及防伸过手来,道:“我帮你吧?”
方征一抹,沾了满手矿石粉,心中疑惑,他不知道手上细碎的是什么,好像不太像泥土。子锋却是吓了大跳,赶紧躲开两步道:“征哥哥,我自己来。”这让方征更有些疑虑了。“连风”一直想尽办法缠着自己,平时不都该享受般趋之若鹜,怎么今天还拒绝了他,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