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我在上学,学校的老师在照顾我,我今天小学毕业了,我今天初中毕业了,我可以考大学。
假的,没有学可以上,学校里不教学科知识,只教如何跳忠字舞和背语录。我这种成分去上学就是每天被批.斗的命。我才不去上学。
但不能让您知道,不能让您知道很多东西都已经不在了。
这道雷对于我来说,与其说是那些事的报应,倒不如说是对您说谎的报应呢。
在灵魂流逝的缓慢瞬间,还看到了不久后的事情,希望那并非方征的想象 漫长的十年乱象结束了,他的养父终于被放出了牛马棚,研究并未中段,可以重新启动。挺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后,能照顾好他自己活下去吧?再怎么说,五十出头,还不算老……还来得及再收养一个孩子养老送终。
方征心想,如此一来,他走得就没有牵挂了。
不要去打听那些事情,不要去追溯那十年我做了些什么,也不要去找我尸骨无存的痕迹,雷劈得很干净。这一生也没做成什么好事情,手脏心也脏,劈个干净最好。
不要一个学校一个学校地问他们有没有收过一个叫方征的学生,不要问大学究竟停考了多少年,不要去一户一家地不厌其烦打扰街坊邻居问那孩子有没有蹭过饭。也不存在什么少儿补贴,不存在学术委员会的叔叔伯伯带去看香山红叶,不存在拿到了出生证明得知亲生父亲是红五类成分,都不存在,都是骗您的。
骗人遭雷劈。
原来在那样的结局后,如今他会有这样的开始。这具身体依然是他自己的,十六七岁的身体,肌肉带着力量的记忆。大脑亦带着那些文献知识的记忆。
仆累、鬼卿、 蓉、枭阳……竟有真正用到的一天。
这是那十年乱象中,他从未料到的。他一直觉得,那些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方征眼神一冷,对藤茅露出一个强硬指挥的表情:“别愣着了,递药罐。”
他要为自己活下去,虽然不知道,活在这个原始古老的时代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也不知道自己活着能做什么。
但有两点他很清楚,
第一,他不想死。
第二,老天爷究竟是不屑收他这样的人,还是怜悯他的遭遇,他管不着,但他憎恨这样的天。他要赖活着、折腾着,绝不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