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阵沉默中,何公竟然开口回答了,说:“你们送送他们吧。”
可大佬们忽然这样说,这群愣头青的孩子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面面相觑中陈英反应最快,忽然朗声一喝:“听训队形!立定!”,然后他们忽然像是知道要怎么做了,迅速整齐地站定了一个标准队形,肃然地大吼一声,击胸以行军礼:“卑职 恭送国公!”
眼前的这是大顺军功最高的将军,定鼎江山,扭转国力,握兵九载,宠任无比,且上不疑、下不忌,他们佩服他,感念他,爱戴他,哪怕没有被他亲自带过,还是能深切地爱戴着他。
周殷翻身上马,朝着他们点点头。
唐放也跟着上马,口中还道:“好啊,白教你们了!送人先送国公,我不是你们主帅吗?”说着作势生气这前后的次序,拨了下马头,拿后背对着他们。
太不忍心看了。
他亲自教了他们,授之以渔,最后三千的队伍只剩下这些,他教了他们,要给他们辉煌的人生,残酷的战场,却一一淘汰了他们。可是那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片单膝跪地的声音,这群被战火淬炼过的下一代精英,他们看着那个身披黑裘牡丹之人,看着那个带着他们、提拔他们、将他们扶上马送出第一程路的男人,声音沉重、满腔悲愤激昂地喊了一句:“卑职 恭送安平王殿下!”
此句一出,身后当场有人哭出了声音。
唐放一顿,茫然中下意识想要回头,身侧忽然有人握住他的手臂
黄昏时分,人与鬼总是相遇。
大营外,三百余先锋军跪在坚硬的沙地里在,在等马上的主帅一声回应,可是那个人没有应声,没有回头,只是在纵马踏出几步后忽然扬了扬手,扬声说了一句:“走了!”
第98章 大结局
马在砂里游,鱼在天上飞。
广袤的天地在孕育一场美丽的分娩,风声呼啸带起柔和的声音……嗯,打住,这些都没有,入眼是一望无际的雪。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迷人又漂亮,风低柔地呼啸着,他们的运气很好,这几日没有一日是风雪天,马儿身上的马辔叮当作响,远方是时不时扬起的狼嚎。
唐放把自己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时不时露出嘴巴说话,一边骑着马一边指路。从大营出来他和周殷折到国境线一路往西走,妄图找到当年他看见的奇景。
“真的有在天上飞的鱼!”唐放不服气地说:“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什么……”
周殷:“文鳐鱼。”
唐放:“对对对,文鳐鱼!人家没有灭迹的,它还有很多很多,大的小的,人家只是不想和人住在一起而已!”
周殷也不反驳,任马儿自如地踏着步,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
天冷,但好似也没有战场那么冷。寒风皓月,大漠白雪,头上的星空显得格外的辽阔,他们见了,一前一后纵马跑上冰冻的沙丘高耸的棱线,一时间星空好像跟着拉低了不少,抬抬手就能摸到上面一片一片的星朵。
铁勒、延陀、金带山、大青山、苏尼失、乙伏泊……
看星星,看大漠、找湖泊,找鱼……
周殷和唐放一路就这样随性地向西行,那些波澜起伏的过去,那些震骇世人的战功,一切全都过去了,他们就像是天底下最寻常的有情人,一边游览山河一边找传说中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文鳐鱼”,如他们当年还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唐放在学堂休学的时候带着周殷去汝南最近的草场上跑马,身后呼呼啦啦有数百数千匹马跟着他们一起奔驰,他们娴熟地用双腿控着胯下的马匹,张开双臂,仰起头
“九年前太突然,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这次就整得挺完美。”唐放这样评价这次离开,“所有的事情都做了,该说的话都说了,非常好……唯一一点遗憾是……我走的时候好像没有看见黄大仙……?事情太多了,我忘了跟他说了,他这人反应又总比别人慢,别等我们都走了他才听到消息。”
这一次出门唐放还特意带了一面小镜子安在马辔头上,让小孔捷可以映照在里面听他们说话,顺便插个话。
唐放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小孔捷则是略有不自在地眨了下眼。
周殷倒是不觉得什么:“你不是已经和大嫂交代好他的事了?”
唐放:“是啊,我走前跟大嫂说了,让他回去就提拔他做太常寺副掌令,他主外不太行,但是和韩沐配合着主内非常可以,韩沐那个半吊子也真的需要有点真才实学的帮他帮衬着了,不然让别人还以为我朝都是酒囊饭袋之徒。”
周殷忽然想起什么,“之前住在孔捷隔壁的王朴哪里去了?我好像没有在军中看到他。”
唐放大惊:“我的国公啊,你以为谁都愿意上战场啊,人家王朴就是想在你府上蹭点快钱然后回老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叫他从军来干嘛?他能干什么?大笑退敌啊?王朴,去!笑跑贺若!”
说到此,镜子的小孔捷控制不住地咯咯咯地笑起来了,周殷也忍不住地微笑,稍微想了想当日他在禁地外听到的诡异不休的大笑,那个场景至今想起还是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