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飞飞坐在旁边,还不知道画纸上画的什么,但上头纷繁的色彩让他忍不住沉浸在其中。
看了一会儿,他才挪开目光,说道:“哥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汇金传媒震动挺大的。”
许乔笔没有停顿,问:“怎么了?”
“管潮生不是一直身体不好嘛。”李飞飞想到那个先前莫名为难许乔的男人,皱了皱眉,声音里有几分唏嘘,“一直在医院住到现在,状况好像越来越差了。前一阵在病房里还能处理处理工作,现在完全是不行了。”
说着,李飞飞压低了几分声音:“听说意识都不清醒了,好多人在传,都说他撑不到开春呢。”
许乔画笔勾动,李飞飞眼睁睁看着他几笔下去,那些繁杂纷乱的色块突然有了联系,形状也清晰了起来。
寥寥几笔像是什么神秘的连接符,让整幅画从模糊变得清楚。
李飞飞看出这是一张春日图景。
大片的绿色田野、森林草地还有看得出波光粼粼雏形的湖泊,湖泊边缘,倒映着一簇簇色彩艳丽的鲜花。
几缕额发散落下来,遮到许乔眼皮上。李飞飞想给他捋上去,刚伸出手,许乔已经用手背将头发蹭上去了。
手背上沾着点颜料,在额脸上留下一小块污痕。
“撑不到开春……”许乔默念着李飞飞的话,笔头的毛刷在调色盘上停顿了一会儿。
听到这话有种不真切感,旁的情绪,倒是有些渺远落不到实处。
李飞飞对这事挺感慨:“这人一病就跟老了一样,真的是可怜。之前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现在意识不清,插着管子吊着命,这得多难受。”
“要是我有一天病了只能躺床上,孩子们还一遍遍哀求让医生给我开膛破肚手术抢救,把我从死神手里抢回来,那我可不干。”李飞飞撇撇嘴,“人的尊严都没了,吊那几天命不是白受罪。”
“现在的人,搞得好像不花大力气这么抢救几遍,就是不孝一样。也不想想人家乐不乐意,没准正快活跟死神手拉手准备进入新世界呢,结果又硬生生被电击、被开刀抢救回来,你说气不气?”
许乔听他絮絮叨叨,目光有些出神。
对生老病死这件事他看得比李飞飞还要开。
亲眼目睹、亲身经历这么多回,这对他来讲确实不是什么陌生禁忌的话题,足以坦然对待。
只是管潮生……对这个人,许乔情绪是有些复杂的。
命运在这个人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从一条笔直看得到头的路,变成了扭曲的莫比乌斯环。一遍遍重复、循环,看不到起点,也看不到终点。
就像李飞飞说的,也许对于他而言,彻底的死亡才是最终的解脱。
但是妄自揣测别人对于生死的态度,本来就是高高在上的轻蔑态度。许乔察觉到自己的念头和想法,立即打住,停止再继续思索下去。
他停在调色板上的画笔动了动,重新往画纸上落去。
旁边,知道自己扯得有些远了,李飞飞又嘟囔了一句:“汇金传媒在他手上发展得倒是好,以后换了旁的人接手,也不知道会是啥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