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拾遗蹲下来,示意他趴到自己背上。
背起来了,才发现这团子看着长大点了,还是那么轻飘飘的。
他的声音很温和:“想知道我名字的由来吗?”
孟鸣朝点点头。
方拾遗的步子很稳,他还没长成个成熟的男人,肩膀是少年的孱弱单薄,却已经让人觉得安稳放心:“我出生就没了家人,是一个老乞丐捡到我,他自己都饥寒交迫,却还是把我养大了。他说我是他的冤家,自己倒了大霉,捡了摊破烂,就给我起名叫拾遗。”
他飘飘忽忽地露出个有些难过的表情,即使没人看见,也还是转瞬即逝,妥帖地收拾起转瞬即逝的脆弱,当真没心没肺似的,“老乞丐脾气大,嫌我麻烦,后来闹饥荒,他为了给我要一口饭,被个大户人家的家丁打断腿,没熬过冬天就死了。”
天上又飘起了细雪。
孟鸣朝沉默下来,蹭了蹭他的脖颈,然后伸手盖在他的头顶。
方拾遗望向覆满茫茫大雪的长阶:“师父捡到我时,他的尸首早就烂了。这是他的衣冠冢,我亲手挖的。”感觉到孟鸣朝的呼吸颤抖,他笑了笑,“不必为我或为他难过,修仙者生死尚且难料,何况凡人?他老早投胎重新做人了,没我当拖累,他这辈子应该比上辈子过得好。”
蛋蛋跟在他身边,舔了舔爪子。
方拾遗不再说话,周身灵力鼓动,弹开雪花,隔绝寒气,背着孟鸣朝,一步步地从染雪的长阶,慢慢走回揽月居。
他的体温似乎透过衣物,一点点传来,温厚、沉静,能阻隔世间一切苦难,只捧来温暖。
恍惚间,孟鸣朝觉得这就是很好的一生了。
快到山上时,孟鸣朝搂紧方拾遗的脖子,俯到他耳边,气息冰凉:“师兄,我可以和你一辈子在一起吗?”
凡人的一辈子,统共不过生老病死几十年,聚散如云烟。
修士追逐长生,这辈子或许太长,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惜少年人不知愁滋味,掂了掂小师弟,回答得年少轻狂、漫不经心:“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