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距离京城不过三十里,谢家军也是极为勇猛的存在,但就是久攻不下,只要一发动攻击,军队就总会出现一些意外。
这些意外就是忽然出现的,就算是有着容璟在场也无法避免。
虽然最终呈上来的战报并不难看,但城门就在面前,一直久攻不下,却是容易挫伤军队的血气和锐气。
一旦军队的气势颓靡下去,那不需要周朝军队出手,别的被谢家军所镇压下去的势力,就会直接出手,将谢氏一族吞吃殆尽。
军帐之内,谢崇看着桌面上摊开的战略图,眉头紧紧皱起。
眼看着成功就在眼前却无法跨越过去,军队之中已经有了一些微词。谢氏一族将军队全部交到了他的手中,相对的,谢崇本人所需承担的责任也远比其他的谢家人要来得沉重。
容璟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因为那些意外的出现,容璟作为谢家供奉的天师,此时身上也是落下了些猜疑。
经过这几年的征伐,谢家军并不怀疑容璟的实力,只是——为什么?
都已经走到了腐败的周朝的皇城之外,却怎么也攻不进去呢?
是因为他们的行为是错误的吗?即使他们一路上体恤百姓,安抚流民,但乱臣贼子就是乱臣贼子,周朝才是天命所归的存在?
谢家军在成立之际,就是想要改变天下万民的处境,周王朝明面上光鲜亮丽,内里却是腐烂殆尽,他们想要将这团宛如吸血蛭般的家族铲除,但现在的情况看来,他们似乎是做错了。
信念的动摇远比一座城池久攻不下要来得严重,而当初曾说过谢崇才是十世帝命之人的容璟,在此时也不可避免地会被人怀疑,他是否是为了权势利禄,才枉顾天命,哄骗众人的。
虽然这些言论谢崇都直接截下了没有让人传到容璟耳中,但容璟身处军营之中,他又只是性情冷淡一些,并不驽钝,自然也能猜到这段时间内军营中的气氛变化以及将士们的犹疑与想法。
目光在谢崇的身上轻轻扫过,容璟指尖在膝上轻点而过,随后视线便又落到了军帐内放置着的沙盘之上。
周朝先祖勇猛无畏,也曾打下偌大江山,在史书上留下了赫赫威名。
但两百多年下来,继任者越发奢靡无度,早就将先祖所积攒下来的家底挥霍一空,甚至就在不久之前,谢家军一路北上,还要将北边的戎狄打退,阻止周王朝继续割地沦陷。
如今沙盘之上,代表着周王朝江山的地方,也就只剩这么一点。
但就是这么一点儿,谢家军却无能为力。
其实他们的猜测也不是没有正确的地方,攻打京城的时候总会出现的那些意外,其实就是天命在阻止周王朝消亡。
天道有常而无情,一个王朝的兴起与覆灭关系到了世间万物的丝丝缕缕,容璟作为天师,大概是知道天道为何不愿意让周王朝覆灭——
那是它定下的规律,是世间都需要遵守的万物的兴替。
此时还不到下一个王朝轮转的时间,所以天道要阻止他们。
但,万民啼哭,天下同悲,身为天师看着百姓四处流亡,却也违背了容璟自天元宗中所传承到的信念。
眼神逐渐沉了下去,容璟沉默的时间有些久,谢崇看了一会儿明日的战略布局,就忍不住抬眸看了过去。
“阿璟?”
容璟闻声看了过来,虽然神色仍是与平时一般的清冷淡然,但谢崇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异样。
还不等他问出口,容璟就已开口道:“我有办法解决那些意外。”
他的声音并不大,语气甚至说得上是轻淡,谢崇乍一闻言,先是心中一喜,然后下一秒,却是沉声问道:“会对阿璟你不利吗?”
容璟迎上他的目光,琥珀色的眼眸在烛光之下,竟是显得有些温柔。
他向来不会说谎,如今自然也是一样的。
容璟说道:“不会。”
眼睫轻颤了颤,容璟也想不明白为何他要将这事直接瞒下,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但是容天师还是太小看了谢崇对他的了解。
在他干脆地回答了一句“不会”之后,谢崇的眉头反倒轻轻皱了起来,那双极深邃的黑眸一瞬不动地盯在他脸上:“阿璟在骗我。”
他笃定道。
容璟眉头轻动,随后才敛下眸子,淡淡道:“只是会受些伤罢了,等改动了龙脉之后,天道自然会降下灵气为我疗伤。”
他说得笃定,但天道既然是会阻止谢家军进驻京城,又怎么会在容璟改动龙脉之后降下灵气为他疗伤呢?谢崇是想要彻底将周朝直接击破,但若是要以容璟作为赌注,他却是绝不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