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混乱的环境里,张顺诚的脑子反而前所有为的清晰。
他想了很多。
比如盖房子的时候,他费力不讨好地帮张德生干活,后来登记粮食的时候,也并没有多得一两,反而被张德生背后抱怨说坏话。
比如他从来不偷懒,挣的工分比张顺富多,但吃的比他少,也比他差,还老是挨刘桂芳的骂,说他没本事,窝囊的跟臭虫一样,连生的娃都是赔钱货。
再比如张晓珠跟他说,孝不孝顺是放在心里的,不是嘴上说的震天响,他要是真想孝顺刘桂芳,他们也没法拦着他,但要是他真铁下心来不管了,别人也没法按着他的头去尽孝道。
他明明忍了,让了三十八年,为啥千辛万苦要过上好日子了,家里头却没人替他高兴?反而拦着他,不让他去?难不成他去了,就不管家里了?还是他去了碍着谁过好日子了?
张顺诚的心里,慢慢地浮现出来一个念头。
他们都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他。
要是他也不为着自己,那还有谁会为了他?
如果说来之前,张顺诚的心里还有一丝的犹豫,但现在,这犹豫也变成了坚定,他已经铁了心的要搬去县城了,哪怕所有人都要对他说——不许去!
“我要去。”
“你去了就不是我儿子!”
“我是你的生的,身上流着你的血,不是你说一句‘不是我儿子’就可以断绝的,你病了,我会回来伺候你。你饿着了,我省吃俭用给你送粮食。但我要搬到县里去,是我活到这把岁数,唯一为自己做出决定的事,今天是来告诉妈一声,不是来问你可不可以。”这一番话堪称石破天惊,完全不像张顺诚能够说出来的话,不仅把袁冬梅给惊到了,还让家里的其他人都久久不能回过神,呆呆的看着他,消化着其中的意思。
虽然说的是软话,但态度之坚决,却是从未有过的。
刘桂芳傻眼了。
咋会这样?
“你、老三,你是不是中邪了?”她颤巍巍地伸手,去摸张顺诚的额头。
“我好着呢,从来没这么好过。”张顺诚站起身,“妈,你身体不好,以后别下地干活了。等我在县里找到了工作,能挣钱了,我每月给你寄钱回来。多的不敢保证,但一定不会饿着你。
“我看你们不太欢迎我留在这,那就先走了。”
张顺诚没带走带来的东西,叫上了张晓珠和张为光,前后脚地出了门。
走到老张家也看不到,听不到的地方,他突然蹲下来,把脑袋埋在胳膊肘里,低声痛哭起来。
“为啥啊……为啥会这样啊……”
张顺诚颠来倒去地说着几句话,谁也没有劝他。
过了小半个钟头,他才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没事人一样接过张小玉,高兴地说:“走,咱们回家吃糖去!”
作者有话要说:为张爸爸鼓掌!啪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