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媳妇要去纺织厂上班了。”
“我听说纺织厂在搞比赛,她是不是拿了第一名,能进厂子当正式工了?”黄秀娥从声音里透出羡慕,“那你们家就出俩铁饭碗了,真好啊。”
“没有的,她没拿到第一名,当的是临时工。”
“起码有个保障,还有很多人连临时工都盼不到。要是能做好了,还有机会转正。不过我在糖厂干了好多年,还只是个临时工,估计是盼不到了。”黄秀娥叹了口气,把盆的水倒掉,“你呢?在哪工作?”
这话戳到了张顺诚的心坎里,他沉默了一会,才艰难地说:“我还没找到工作。”
黄秀娥自知问错了话,有点尴尬地清咳了一下,“没事儿的,县里的厂子多,总能找到工作的地方。就算不是临时工,也能挣到钱,这一时半会的找不到也正常,慢慢来。”
张顺诚笑了笑,蹲下来洗碗,“我们也是刚来县里,人生地不熟的,也没很着急。要是你们厂里有啥挣钱的活儿,可以介绍我去试试。乡下人么,力气是使不完的。”
黄秀娥哎了声,“放心吧,都是邻里邻居的,有啥活儿肯定给你说。”她洗完了碗,端着水盆走了,路过他们家门口时,还隔着门道了喜。
张为光从挎包往外掏本子,中间夹了一封信,正好露出一个角,被张晓珠抽走,笑眯眯地说:“爹,妈,小光都收到信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姑娘写给你的,让我看看先。”
“我给忘了!”张为光一拍脑袋,“这是小国前两天给我的,随手夹到本子里,一直没记起来。说是顾叔叔投到镇上的邮电所,他去取小慧姐信的时候,一起拿回来。但碰上过年,就没来得及给你送,直接给我了。”
“顾北川?”这段时间一直忙着过年、搬家、入职,张晓珠都快忘了,她年前给顾北川写的感谢信里,要了那名帮忙找房子的战友的联系地址,但一直没收到回信。
她连忙拆了信,松了口气。
“妈,你啥时候去纺织厂上班?”
“下周一。”
张晓珠想了想,还有三天空闲时间。
“那你找个空,上门道谢吧。咱们能找到陈姐的屋子,还多亏了人家帮忙呢。”
“你说小顾的战友?”袁冬梅擦了手,接过那封信扫了一眼,“离得也不远嘛,隔两条街就到了。那上门道谢,还是派出所,要带东西去不?”她生平没进过派出所,心里有点没底。
张晓珠也没应对过这样的事,但她想起一件事。
之前顾北川来感谢刘主任照顾他母亲,给刘主任送东西她不要,就改送了一面锦旗,后来挂在刘主任背后的墙壁上,张晓珠天天对着看,刘主任看着锦旗高兴坏了,还说迟早有天要挂面正面墙。
像这种一心一意为了老百姓的工作者,送礼还不如送锦旗。
张晓珠打定主意,决定找人定制一面旗,让张顺诚和袁冬梅两人亲自去送,以表诚意。
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张为光惦记了好些日子的比赛结果,当真就如张晓珠所说突然而至了,他不仅获得了三等奖的五元现金奖励,还额外得到了一本硬皮笔记本,内页印刷了八个黑色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让他爱不释手,压根舍不得往上面写字。
他给张小玉买了一支笔,还阔气地加了一刀印着米字虚框的淡黄色字纸,拿回家的时候,立马哄了张小玉去找隔壁家的林爷爷写字。
张小玉年纪小,正是识字的好时候,拿回来的字纸上规规整整地写着淡墨色的《三字经》头几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这让原本想偷藏两张字纸,供自己欣赏的张为光感到几分心虚,不得不打消念头,但心中的好奇宛如野草,不仅没有随着日子的推移而减少,反而日趋增长,终于在某个傍晚,他抓着一叠张小玉练习过的字纸,敲响了李大姐的家门。